机舱内气压变化的嗡嗡声中，崔恩敏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舷窗边缘。
地面上那个戴兜帽的身影已经缩成了一个蓝点，但对方仰头时露出的金属牙套反光，像一颗嵌在霓虹灯里的钢钉。
“三分钟后着陆。”傅少解开安全带时，军装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突然崩裂，露出了锁骨处未愈的激光灼伤，“记得你现在的身份是医疗器械供应商。”
崔恩敏低头整理西装套裙，人造珍珠腰链硌着藏在暗袋里的神经阻断剂。
三天前傅少亲手给她别上这串链子时，指尖的温度比手术刀还冷：“蓝鲸计划需要的儿童脑波数据，必须在倒计时归零前拿到。”
机场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叮咚声中，崔恩敏突然被薄荷糖的气味笼罩。
一个穿兜帽卫衣的年轻人嚼着口香糖，胸前“h”字母钢印在路灯下泛着青铜锈色：“这不是我们机甲工程系的高岭之花嘛！”
傅少脚步微微一顿，军靴碾碎了地面积水倒映的霓虹灯：“霍启明，你还在给《科技前沿》当狗仔？”
“哪比得上傅总跨界玩医疗慈善。”被称为h的男人举起全息相册，2018届毕业生合影正在雨中氤氲成一块块色块，“当年你说最讨厌人类脆弱的肉体，现在居然带着……”他促狭的视线扫过崔恩敏别着紫罗兰胸针的领口，“助理小姐的香水是冥府之路？真配我们傅总这张棺材脸。”
崔恩敏刚要后退，傅少忽然揽住她的腰。
温热的檀香混着硝烟味冲进鼻腔，他染着冷却液的手指正扣在她脉搏处：“启明说得对，我确实找到了最完美的生物机甲。”
霍启明吹口哨的动作僵在半空，崔恩敏清晰地感觉到傅少掌心的肌肉突然绷紧——就像昨夜他用军刀挑开她后背拉链安装追踪器时，呼吸曾有过同样的凝滞。
法式餐厅的鸢尾花投影在崔恩敏手背上摇曳，霍启明第八次把餐刀指向她无名指：“医疗舱监控系统至少要三级权限，傅总该不会用婚戒当密钥吧？”
水晶杯里的霞多丽泛起涟漪，崔恩敏用叉子轻敲杯沿：“霍先生知道脑机接口最忌讳什么吗？”她蘸着红酒在餐布上画出血红的神经元，“过度活跃的突触会烧毁整个网络。”
傅少突然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五分熟牛排，酱汁像极了福利院地图上标红的区域：“启明毕业论文写的是情感模拟系统，可惜至今没通过图灵测试。”
“当年往我机甲上涂粉红指甲油的混蛋没资格说这话！”霍启明突然掀开卫衣，腰间缠着的旧式数据线缠成心形，“你们在找十年前脑波实验的原始数据吧？那家福利院的医疗舱……”
崔恩敏的餐刀当啷一声掉在鎏金盘子上。
傅少用沾着玫瑰盐的指尖抹去她唇角的酒渍，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神经元阻断剂开始在她太阳穴发烫：“亲爱的，你吓到霍学长了。”
落地窗外掠过警用无人机的探照灯，崔恩敏在强光中闭上了眼睛。
三十小时前傅少把她抵在军火库的防弹玻璃上，也是这样噙着笑说的：“疼痛是最好的人体密码，当你说谎时，颈动脉的震颤会比测谎仪诚实一万倍。”
“傅总订的加长悬浮车到了。”服务生递来薄荷湿巾时，霍启明卫衣兜里突然传出婴儿啼哭的人工智能提示音。
他神色自若地掏出一个奶瓶外形的存储器：“替我跟当年机甲社团的夏学妹问好。”
崔恩敏正要伸手，傅少已经用军装外套裹住了那个装置。
袖口金线刺绣擦过她锁骨时，她看清内衬用夜光涂料写着倒计时——68:23:17。
“医疗舱的通风管道每72小时轮换密码。”霍启明吹着口香糖泡泡消失在雨幕里，全息相册最后一页定格在傅少大学时期穿着实验服的照片，他手中的胚胎培养舱编号正是69。
车载香氛系统喷出苦橙花味的镇静剂时，崔恩敏发现傅少正在拆解那个“奶瓶”。
蓝色营养液顺着他的腕表滴落，浸泡着一张泛黄的福利院餐券，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给小寒的生日蛋糕，永远爱你的小夏。
“夏妍博士十五年前死于实验室爆炸。”傅少突然摇下车窗，暴雨立刻打湿了他衬衫下隐约可见的机械脊椎，“现在她是蓝鲸计划最完美的脑波载体。”
霓虹灯牌“天使福利院”的残影掠过车窗，崔恩敏攥紧藏着神经阻断剂的珍珠项链。
后视镜里，霍启明正在便利店屋檐下对着全息屏幕比心，他脚边雨水汇聚成的图案，正是傅少军徽上碎裂的家族纹章。
车载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细碎的嗡鸣，崔恩敏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珍珠腰链。
傅少将餐券夹进金属烟盒的暗层，清脆的“咔嗒”声让她想起昨夜军械库里，那个微型追踪器嵌进脊柱时的机械咬合音。
“霍启明提到的夏学妹……”她刚开口就被急转弯打断，额头撞上傅少肩头时嗅到止血凝胶特有的苦杏仁味。
霓虹灯在防弹车窗上拖拽出彩色疤痕，后视镜里便利店招牌的“h”字母正被暴雨冲刷成扭曲的感叹号。
傅少用军刀挑开奶瓶底层的加密芯片，蓝光在他虹膜上投下数据流：“夏妍的脑波频率至今仍在干扰福利院的监控系统，所以我们只有——”他突然攥住崔恩敏伸向储物格的手，“别碰那个。”
她的腕骨在他掌心跳动，昨夜注射的神经阻断剂在皮下泛起细密的刺痛。
金属匣里躺着支鎏金钢笔，笔帽雕刻的蓝鲸正被浪花撕裂——这是今早从医疗器械样品箱夹层翻出的违禁品。
总统套房的智能门锁亮起红光时，崔恩敏的珍珠项链突然迸出三短两长的震动密码。
傅少将军装外套甩在仿生管家脸上，露出后背交错的能量管：“把脑波采集器的辐射值再调低0.3个戈瑞。”
“那些孩子会癫痫发作的！”崔恩敏划开全息投影，福利院的建筑结构图在暴雨中颤抖，“霍启明给的通风管密码只能维持72小时，如果……”
“如果失败，他们的脑神经会比你先熔断。”傅少扯开领带，锁骨处的灼伤在暖光灯下宛如活物。
他抓起钢笔在餐券背面写公式，墨水晕染了“小夏”的稚嫩笔迹：“还记得怎么在心率过速时保持微笑吗？就像你在机甲仓库咬破我手腕那次。”
崔恩敏的耳垂突然发烫。
那晚她确实尝到了机械润滑油的铁腥味，还有傅少骤然紊乱的呼吸频率——与此刻他撕开医疗箱的力道如出一辙。
消毒棉签粗暴擦过她后颈的植入接口时，她终于看清他瞳孔深处跳动的倒计时：67:15:29。
“脑波增幅器必须换成非侵入式。”她抓起钢笔在茶几敲出摩斯电码，人造水晶桌面应声裂开蛛网纹，“霍启明给的存储器有自毁程序，当你……”
钢笔突然抵住她咽喉，傅少俯身时军徽链条垂在她锁骨窝：“崔助理，需要我提醒你三小时前喝的那杯霞多丽里有什么吗？”他的拇指按上她颈动脉，“说谎时的震颤幅度超过0.03毫米，阻断剂就会顺着毛细血管……”
落地窗外炸响的惊雷吞没了后半句话。
崔恩敏在闪电中看见两人交叠的剪影，像极了全息相册里那对穿着实验服操纵胚胎培养舱的年轻身影。
她的指尖触到钢笔暗扣的凸起，某种液态金属正沿着指纹纹路渗透。
暴雨在凌晨三点转为绵密的雾霭。
崔恩敏倚在观景台雕花栏杆上，看着傅少在楼下中庭销毁那个奶瓶存储器。
蓝色营养液渗入青石板缝隙时，她摸到西装口袋突然多出的金属片——刻着福利院旧版坐标的怀表，表盘背面用激光刻着夏妍的学生证编号。
智能手环突然弹出加密邮件提示，霍启明发来的全息表情包正在空中跳滑稽的踢踏舞。
当她点开附件里2013年的机甲设计图，发现某个涂着粉红指甲油的机械手指，正指向图纸边缘用咖啡渍画的笑脸。
晨雾漫进未关严的落地窗，崔恩敏望着茶几上那支裂开的鎏金钢笔。
傅少留在烟灰缸里的公式草稿，不知何时被改写成了完全相反的拓扑结构——就像昨夜争执时，他军靴底沾着的福利院樱花标本，此刻正在中央空调出风口缓缓舒展叶脉。
暴雨将天使福利院的哥特式尖顶洗刷得发亮，崔恩敏的高跟鞋陷在青石板缝隙里。
傅少突然拽住她手腕往侧门拖，军用加密器的红光扫过她珍珠项链时，三短两长的震动频率让阻断剂在血管里泛起薄荷味的刺痛。
\"通风管密码还剩67小时。\"傅少扯松领带，露出后颈闪烁的神经接口，\"霍启明篡改了三个坐标参数，现在需要你...\"
他的话被刺耳的警报声碾碎。
崔恩敏撞进消毒水味的走廊，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躺在医疗舱里的孩子，手腕都系着粉蓝色丝带，和霍启明数据线上缠着的心形结如出一辙。
\"脑波增幅器超载了！\"她扑向控制台，人造珍珠在操作屏上敲出残影。
全息投影里的拓扑公式突然扭曲成樱花形状，正是昨夜在空调出风口舒展的那片标本。
傅少将军用匕首插进供电接口，火星溅在他解开三颗纽扣的衬衫上：\"用钢笔里的液态金属改写算法！\"他染着机油的拇指按在她颤抖的唇瓣，\"就像大学时你在机甲上涂鸦那样，还记得怎么突破安全协议吗？\"
崔恩敏的耳垂突然发烫。
当她旋开鎏金钢笔的暗扣，蓝鲸浮雕竟自动游入全息键盘。
霍启明发来的机甲设计图在此时泛起荧光，咖啡渍笑脸对应的坐标，正是福利院地下三层禁闭室。
\"小心！\"傅少揽着她滚进药品柜阴影，激光束擦过他后背的能量管。
追兵手腕上的金属牙套在暗处闪烁，正是机场那个兜帽人的同款。
崔恩敏趁机将液态金属注入主控系统，脑波监测仪突然发出夏妍博士最爱的那首《月光奏鸣曲》。
所有医疗舱应声开启，孩子们手腕的丝带自动编织成霍启明的学生证编号。
\"原来你早就...\"她转头对上傅少浸在数据流里的瞳孔，倒计时数字正透过虹膜投射在警报器上。
那些标红的福利院区域在此时拼接成完整地图——分明是夏妍当年设计的机甲核心构造图。
傅少突然咬破指尖在餐券背面书写，混着机械润滑油的血珠渗入\"小夏\"字迹：\"用这个替换三级权限密钥。\"他沾血的唇擦过她耳际，\"还记得怎么在说谎时控制颈动脉震颤吗？
现在需要你骗过...\"
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
崔恩敏撞进他怀里，嗅到止血凝胶与硝烟交织的气息。
怀表在她西装口袋发烫，刻着旧坐标的表盘正逆时针疯转，而霍启明安插的仿生护士已撞破防弹玻璃。
当晨雾漫进总统套房时，崔恩敏正在清洗沾着液态金属的钢笔。
浴室传来水声，傅少扔在床尾的军装外套内衬上，夜光涂料倒计时诡异地停滞在00:00:01。
\"蓝鲸计划的核心从来不是儿童脑波。\"她突然对着雾气开口，指尖抚过全息屏上夏妍的照片，\"那些樱花标本的复活数据，才是真正的...\"
湿润的手掌捂住她后半句话，傅少带着沐浴后的热气将她困在智能吧台前：\"崔助理现在的心率，足够让阻断剂流遍全身了。\"他的机械脊椎在暖光灯下泛着幽蓝，锁骨处的灼伤不知何时变成了樱花形状。
崔恩敏举起怀表，表盘折射出的虹膜投影里，分明跳动着新的倒计时。
当她用钢笔尖挑开傅少领口，那道灼伤下露出的，正是霍启明机甲设计图上缺失的最后一枚齿轮。
\"傅总昨晚销毁的存储器里...\"她蘸着霞多丽酒在吧台画圈，\"装的是夏妍教授真正的脑波频率吧？\"
警报声突然撕破晨雾。
傅少笑着扣紧她后颈的植入接口，将鎏金钢笔插进她盘起的发髻：\"该去验收霍学长的毕业礼了。\"他残留在她腰间的掌温，比初见时那串珍珠项链更灼人。
走廊尽头，仿生管家正将奶瓶存储器碎片扫进垃圾桶。
崔恩敏在反光镜面里看到自己发间蓝鲸的幽光，恍惚想起昨夜傅少说\"最完美的生物机甲\"时，他的心跳曾与她的脉搏短暂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