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慈一路追着海东青的踪迹追赶过来,可阿骨在天上飞,他却要绕过宫墙,因此总是慢了一步。
但他亲眼看见阿骨从天上飞下来,说明它已经找到自己的目标。
冯慈很了解皇宫的地形,他知道阿骨落下的地方是一处巡逻的死角,有人藏在那儿,而那人一定也对皇宫很熟悉,自己一定要把她给找出来。
于是他握了握佩刀,抄近路绕到那里的出口,可越走近他心中越是忐忑,若真是他想的那个人,若她还活着,自己该怎么办?
但她的尸体还放在皇帝的密室里,她怎么可能活着,这实在太过荒谬。
已经离得够近,能听见海东青翅膀的扑棱声,冯慈握紧刀柄,狠下心快步走了过去,扒开树枝就看见海东青停在树梢上,神情十分温驯,而它下方坐着一个女子。
冯慈瞪大了眼,喊道:“怎么会是你?”
沈如乔坐在石块上,手里拿着一只竹哨,此时被他吓得一抖,竹哨便落在了地上。
她醉意还未过去,脸上的红热未消,很快又瞪起眼喝道:“你为何会在这儿?你跟踪我?”
冯慈皱起眉,指着正朝他飞来的阿骨问道:“是你唤它过来的?”
沈如乔歪着头:“我哪知道它会过来,我只是坐在这儿,闲得无聊,吹了会儿竹哨罢了。”
冯慈狐疑地上前一步,问道:“这哨音是谁教你的?”
沈如乔也来了脾气,扶着墙站起身道:“同知大人只负责保护皇帝,好像管不到后宫女眷的事吧?”
她慢慢挺直背脊,眼神仍有醉意,下巴却倨傲地抬起道:“大人若真想知道,就随我去永寿宫,让太后评评理,我只是坐在这儿吹哨子,凭什么接受你的质问?你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用那只鸟跟踪我?”
冯慈被她搬出太后一通质问,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他现在还未暴露身份,怀疑也毫无来由,总不能说他怀疑许念死而复生吧。
于是他恨恨地看了眼阿骨,小声道:“走!”
阿骨一副做错事的表情,耷拉着脑袋跟着他飞走,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
直到走回宫道上,冯慈心中仍是塞满了疑惑:召唤阿骨的哨音只有自己和许念知道,她是何时教给了沈如乔?沈如乔又为何会在今天吹响哨音,让阿骨飞去找她?
那沈如乔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一直和许念互为其主,两人到底是何时关系亲密的?
而沈如乔看到冯慈彻底走远,转身对着一座假山道:“他走了,出来吧。”
假山后面有了动静,走出来的人却是松平。
突然碰到这么多事,沈如乔的酒都快醒了,她把竹哨递过去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松平摇摇头,将那只竹哨接过来,放在手心反复端详,看起来平平无奇,应该是在集市上随便买的,并不像她的手艺。
可他为何会因为刚才那一幕想起来许念?
冯慈是锦衣卫同知,不算高不算低的官职,极少惹人注目。
这人好像在许念死后才出现,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来头,只知道他从未接受过别的任务,只是贴身保护皇帝,是皇帝最为信任的锦衣卫。
可他养的海东青为何会追踪沈钧安的夫人,而那只海东青还很听她的话,只需要交代几句,它就装作是听从沈如乔的哨音过来,乖顺地落在她肩头。
无端端的,松平想到他以前在卓北战场见过一只海东青,它很聪明,只听从许念的指令,只是他分不清这些鹰的长相,不敢确认是不是同一只。
沈如乔见他攥着竹哨不说话,小声询问道:“她说会帮我,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松平却答非所问道:“这个地方,只有对皇宫很熟悉的人才会知道,你觉得她是无意中找过来的吗?”
沈如乔被他问的一怔,刚才她哭了一半,突然听见旁边有动静,似是有人往这边跑来。
松平怕会被人撞见他们在一块,立即找地方躲了起来。
可他没想到,来人会是沈钧安的妻子,明明她今日才第一次进宫,而且宫宴已经结束,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和她一起的还有一只海东青,明明是最凶狠的鸟儿,在她面前却显得温驯又听话。
然后那人和沈如乔说了几句话,又递过去一只竹哨,教她该怎么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就立即躲进树林,又找机会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根本不是一个第一次进宫的官眷能做到的事。
于是松平捏紧竹哨,对沈如乔道:“这人感觉不太简单,如果她再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沈如乔怔怔点头,她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奇怪的是,因为刚才那女子的一句话,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不少。
也许……一切真的能有转机?
而另一边,许念借着对皇宫的了解,抄小路一路走到了皇宫的南门口。
然后她对守卫哭诉,说自己和丫鬟走散了,又在宫里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出口,让他们放自己出去。
守卫看她穿着打扮,知道她是今日来赴宴的官夫人,于是恭敬地让她出了宫门。
走出门外,许念才彻底松了口气,这趟进宫真是凶险连连,幸好没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全被化解了过去。
崔贵妃今日吃了瘪,应该不会轻易再让自己进宫,
想到此处,她的嘴角愉快上扬,决定去雇一辆马车回家。
而此时,一辆马车正好驶了过来,原本要往前走,突然在她身边停下。
白晋从马车上跳下来,激动地喊道:“夫人,快上车!”
许念连忙跟着他上了车,果然看见沈钧安坐在车厢里,似乎看见她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周鼎乐呵呵地道:“大人在大理寺门口一听胡琴说你留在宫里,紧张的不得了,直接让马车转弯过来,一路上心神不宁的,现在总算是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