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渡幡的残暴已许久没有表露人前,但只一次,便能叫所有人胆寒。
槐柳只是太子的一个眼线,更没法指望徐尉来救他。
况且,他一身高洁风骨,又何惧被这暴虐的世子杀死。
阿影的面上覆着图样诡异的面具,在幽幽的烛火下泛着可怖又粗粝的光。
窗外的天渐渐地白了,泛出一种冷寂的鱼肚白。
手起刀落间,一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溅射出的血液染红了徐渡幡的皂靴,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浓稠的,黏腻的猩红顺着地砖的缝隙涓涓地流到徐渡幡的脚下。
他丝毫没有后悔亦或是惭愧若类的情绪,更多的是快慰和癫狂。
想让他去死的人数不胜数,他却偏不如他们的愿。所有想要夺走他所爱的人,他都会不计后果地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徐渡幡伸出苍白的指尖,捻了一指那黏腻的血液,轻置鼻尖。
人血的腥甜,和恶臭。
他往那满目猩红中一望,望见自己的贪婪和疯癫。
“真可惜,这靴子是上好的鹿麂皮。”
徐渡幡双目猩红,双眸有些空洞朝窗外望去,市井炊烟已袅袅升起,已渐渐有了人声。
这些都与他无关,他的热闹,只在那一个人身上。
要将她夺走的人,有如眼前无头尸。
“秋秋真的……喜欢他吗?”
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句。
周遭暗卫皆垂头不敢言语,徐渡幡亦不需要他们回答,他自嘲一笑,自问自答:“那也无法……人已经死了。”
杀死她喜欢的人,她会恨她吗?
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会弃他而去吗?
徐渡幡垂下眼眸,那切口还在涓涓流着血,他却冷然一笑,癫狂和嫉妒压过了那层层叠叠的惶恐。
“阿影,你道,人身上哪根骨最长?”
阿影未出声,沾着血的长剑指了指那尸体的腿部,剑尖滴下一滴粘稠的血,染红了槐柳身上那身素白衣袍。
徐渡幡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轮椅轻动,他撇下眼不再看那具尸体:“那便剥了他的腿骨,做成骨笛送到本世子面前来。”
楚韵馆外丝竹暂歇,夜色褪去,繁华落尽,空余一地猩红,无头尸一首。
徐渡幡从前只道她对他有半分怜爱,他不苛求能如自己对她一样纯粹痴然,但求比旁人多一分。
晨风苦寒,马车上熏香隐隐。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腿,回想起槐柳的谩骂,利牙咬上舌尖,泛出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尽管宋斩秋此刻甚至还不曾对他说半句诀别的话,他的多疑和自卑,已经将自己视为她的厌弃之人。
马车一路缓行回到王府,徐渡幡的脸色苍白,双目猩红,如游魂一般。
宋斩秋还在睡梦中,对这缕的游魂去了又来毫不知情。
他一身的血腥气,裹挟着清晨的寒意,静默在她的榻边。
袍角的血迹还未干涸,他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轻抚她垂落的发丝。
“秋秋,抱歉……但我不能容许你走。”
“从前说的话,是我自视甚高,看不清我自己。”
“如今看清了,便只有劳烦你,陪我苦熬这一生了。”
呢喃呓语,泛着湿冷的鬼意。
被他劳烦的人,此刻呼吸清浅,一无所知。
……
晨光普照,乍暖还寒。
楚韵馆地上的血洗净,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
一条人命就此消息,尸身下落不明,许是被剁碎了,喂给了城东的一群野犬。
唯有一根长骨,被洗净,钻孔,打磨,制成了一根残忍的笛子。
徐渡幡拿到它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在手中把玩了片刻。
已然成了一根如玉的骨笛,他将它随手扔在匣中,从前那个平静淡漠的他已经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残忍,冷血的他。
“世子妃醒了吗?”
“回殿下,还没有。”
徐渡幡打量着这独一无二的“礼物”,目光阴沉,眼底幽暗。
“今后,看好世子妃,绝对不许她踏出王府一步。”
阿影闻言不敢随意应是,顿了顿,大着胆子问道:“殿下,要禁足夫人吗?”
徐渡幡以往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只现下,失去她的恐惧大过一切。
“是,她若踏出王府半步,便杀了那群看护不力的下人。”
从前在她面前的和顺都是装出来的,如今的残忍更是变本加厉。
只是不知,若与她四目相对,他还能否说出这些话来。
然此刻被放在徐渡幡心尖上提起落下的人,才悠悠转醒。
她终于睡饱了,醒来伸了个懒腰,周身果然不再疼痛,神清气爽。
“系统,我的毒解了吗?”
系统将她的生理机能全部检查了一遍:“是的宿主,您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她翻身下床,正要穿上绣鞋,却眼尖地看见榻边那抹血痕。
宋斩秋收回视线,不知是下人们打扫不仔细,那日吐的血还未清理干净,还是……
婢女鱼贯而入,一众托盘上乘着洗漱的器皿和衣裙。
她一面穿上袄裙,一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世子妃,已是午膳时分了。”
婢女们为她梳好发髻,带她去了前厅,满桌佳肴,对面却少了个人。
“世子呢?”
宋斩秋只觉得今日府中的氛围有些怪异,婢女们都不敢与她笑闹了,暗卫看见她也紧张起来。
她这顿饭吃得心事重重。
“系统,徐渡幡在哪里?”
“在书房。”
他在躲着她?
宋斩秋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玉箸,朝一旁的婢女道:“我要去书房,见见他。”
婢女搅着手有些为难,侧头朝一个暗卫说了些什么,这才欠身回她:“世子妃稍候片刻,已经派人去问了。”
宋斩秋有些不可置信,但没有表露出来,翻看好感度的页面,确实是五十没有变。
他又在发什么颠,如今见他还要通传才行?
而此刻的徐渡幡将自己关在那间空旷的屋子,密不透风,光落不进。
“世子殿下,世子妃想见您。”
他额角汗珠密布,咬着下唇艰难站着。
屋内死寂了片刻,那暗卫许久才听见他的回应,低沉又阴森:“让她来。”
“直接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