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骞尧出来的时候，牧野已经把车开到了分局门口。
他以为会是平时上班开的那辆低调的路虎，却意外地看见黑色的柯尼塞格张扬地停在路边。
“怎么把这辆车开来了？”
牧野表情尴尬：“周队，江总让开的，说他看这辆车顺眼，我还以为是你的意思。”
周骞尧好想揍人：“这臭石头，到底是我开还是他开？”
牧野赔笑：“都一样，你俩谁跟谁呀，不过骞哥，这车真酷毙了，我头一次在高速上找到了爽感！”
没办法，开都开来了。周骞尧只好说：“好吧好吧，交给我，别停在这儿。”
牧野挥手：“好嘞骞哥，我和车队要运送新机型到山区去，这几天就不跟你们玩了，测试结束再找你喝酒啊。”
周骞尧拍拍他肩：“谢了。”
他边开车边给江晨葳打电话，车开出不到百米，就看到她站在茶饮店门口翘首等他。
纯黑的超跑停在面前，江晨葳也是一愣。
周骞尧打开旋翼门：“先上车。”
江晨葳钻进车里：“这车哪来的？”
“你哥让人帮我开过来的。”
“哦。”江晨葳应了声，“我哥是不是快到了？”
她对这两位爷夸张的出行方式习以为常，反而是要见哥哥这件事让她很紧张。
“嗯。”周骞尧看出她的情绪，转移话题，“带你去吃午饭。”
“不用了，我不饿，还是回不易居吧，葱头他们都在等我。”
正说着，肚子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在静谧的车内清晰可闻。
周骞尧:......
江晨葳咬着唇把脸别过去，额头抵着车窗。
好丢脸！
她今天早晨起来心事重重，没胃口吃东西，她又不喜欢喝饮料，刚才只喝了半杯奶茶，现在十二点多了，说不饿是假的。
周骞尧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宠溺：“还说不饿，小bb猪。”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
她小时候胖嘟嘟的，周骞尧就总喜欢轻掐她脸，喊她bb猪。
江晨葳偷看他一眼，这男人怎么有种，异乎寻常的温柔？
原本她做足心理准备，秦局找周骞尧谈话后，她在他跟前就没有秘密了，按照常理，周骞尧或者会责备她，或者会追问更多细节。这都是她害怕面对的，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叙旧，因为把过去的经历逐一交代并不愉快。
“骞尧哥。”她小声喊他。
“嗯？”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周骞尧沉默了几秒：“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
“好。”江晨葳顺从地应了声。
有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漫上来。
记忆中的周骞尧总是如此，他不用大声，不用逼迫，永远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能让她好好听话。
外表甜美让人容易对江晨葳产生错觉，实际上她从小不是一个乖巧温顺的女孩，她那样的生长环境，没人敢对她说教，小姐脾气是有一些的。
如果对她喋喋不休，她会心生反感，不待见的人没耐心应付，脾气上来了有股子执拗，谁也逼不了她，常把她哥也气得无语。
周骞尧克制着慢慢接近她，从丁司辰，到麻醉剂，再到韩匆，秦局不见得都能详述，可是她不说，周骞尧就不问。正因为如此她才感到安心。
车里安静下来，江晨葳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手机上搜美食。
“骞尧哥，我可以吃大排档吗？”
“听你的。”
周骞尧偶尔看看她，身边的女孩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牛仔裤，但服饰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匀称玲珑的好身材越是掩藏在宽袍大袖中，越透出禁欲的纯美。
越简单越衬得她肌肤雪白，明眸皓齿，有一种掩不住的金枝玉叶气质。
她这些年应该顾不上交男朋友吧？
-
车子跟着导航开到了玉兰街，找地方停好车后两人步行过去。
江晨葳沿着热闹的街边大排档一家家走，各地游客和本地居民三五成群，人群的嬉笑喧哗声，锅铲与炒锅的撞击声，老板店员的吆喝声，汇成一片热火朝天的盛景。
各色食物的香气交织袭来，令人食指大动，纵有千愁万绪也可暂时放下。
食物的召唤就在眼前，可身后那位爷却不紧不慢，好几次她想伸出手拉他快走，指尖眼看快碰上了，最后还是没敢。
周骞尧没有等到女孩拉他的手，江晨葳想找的店就到了。抬头一看朱漆大招牌，“旺爷啫啫煲”，是整条街最大的铺面。
推门进入，强劲的冷气扑面而来，将潮热暑气挡在门外。周骞尧会心一笑，千金小姐要求颇高，绝不肯大汗淋漓地吃饭，说是来排挡一条街，实际还是找了一家门面相对高档的。
已过了最热闹的饭点，店内尚有几张空桌。
江晨葳看中安静角落的双人桌，正要走过去，手臂被拉住。
“坐那吧。”周骞尧直接把她带到另一边的四人桌。
江晨葳：“我们俩要坐这么大桌子？”
桌子大了两人坐的距离就远了。
周骞尧帮她拉开椅子，等她坐下，随即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一张四人位的桌子，两人坐在同一边。
江晨葳心跳猛地加快，耳根烫烫的，赶紧扫码打开菜单，那些菜色图样在眼前一页页划过，像毫无意义的图片乱飞，完全进不到脑子里。
她注意力全在紧挨身边的男人身上。
天啊，只有情侣才会放着宽敞的座位不坐，非要挤在一起吧？
从周骞尧的角度低头看过去，女孩低垂的浓密睫毛一颤一颤，菜单界面在手上来回翻了好几遍，半天不说话。
他一边手臂扶在她椅背上，身子靠过去看她的手机：“这么难点？”
江晨葳的意识被拉了回来，觉得耳边痒痒的，才发现周骞尧靠得那样近，说话间呼吸扑在她耳边。
她赶紧扭转头：“点好了。黄鳝煲，清炒空心菜，冬瓜海白汤，还有一份腊味煲仔饭。行吗？”
周骞尧给她倒杯茶：“刚才不是饿了吗，怎么点这么少？”
江晨葳说：“他家挺多好吃的，但我怕点多了吃不完浪费。”
周骞尧看她抿着小嘴唇，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洞悉她的小心思，说：“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帮你解决。”
江晨葳眼睛一亮，笑着又点了几个：“还有铁板生蚝，蟹黄豆腐，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骞尧说：“再来碗陈皮红豆沙，你不是最喜欢广式糖水吗？”
江晨葳心里一暖，他还记得。
她尤记得自己从小有个奇怪的习惯，她吃的饼干蛋糕，喝的汤汤水水，喜欢的饭菜果品，只要周骞尧在身边，她都要喂给他尝尝。
周骞尧疼爱她，从来不逆她心意，有时候也是不愿浪费，见她吃不完就随手端过来吃了。所以他熟悉她所有的饮食习惯。
饭菜上来，江晨葳细嚼慢咽，又怕烫，慢悠悠吃了小半碗饭，过程中还不断地把葱花、蒜头、姜片全都挑出来。
她用公勺舀了勺鳝片放进碗里，发现里边夹了两片胡萝卜和洋葱。
江晨葳好郁闷，黄鳝煲为什么要放胡萝卜和洋葱呢？纯纯的肉肉不更好吃吗？
她捏着筷子把胡萝卜挑出来，正准备扔进骨碟里和葱姜蒜归为一类，一双筷子伸过来架住她的筷子。
江晨葳目光投向周骞尧。
周骞尧扬扬下巴：“胡萝卜有营养，就吃一点。”
“不要。”江晨葳声音软软，但很坚决，“太硬了，不好吃。”
周骞尧收回筷子，把碗伸过去：“夹我碗里吧。”
江晨葳的思绪一下飘出好远。
她想到筷子是她用过的，那片胡萝卜被她的筷子夹过，然后又进入周骞尧的碗中。
曾经她想过，如果周骞尧有了女朋友也会这样宠爱她，只是设想一下心里就不是滋味。
周骞尧以前拒绝过她，那现在的行为还是把她当妹妹吗？
妹妹和女朋友是不一样的，女朋友才能更进一步。
筷子举在手中，几个字在齿间含糊地滑过：“我不想放你碗里。”
“嗯？”周骞尧只听见“叽里咕噜”，凑近她，“你说什么？”
江晨葳低头垂眸，筷子夹着胡萝卜贴近周骞尧的薄唇，小小声说：
“我想喂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