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广袤无垠、质地厚重的黑色绸缎，缓缓地将古台星整个笼罩其中。
于哲置身此地，愈发觉得在这古台星上，根本无法清晰辨认出白天与黑夜的界限。
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局早已尘埃落定，星球上的机械生命体由于失去了统一指挥，且关键据点大多暴露，已然被消灭得七七八八。
在规模最大的临时营地内，于哲神情凝重，双眼紧盯着被抬至营地中央的机械核心，核心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只是再也没有了动静。
夏子怡静静地跟在于哲身后，眼神中同样满是疲惫。
机械核心的不远处便是临时搭建的医务室，担架匆匆来去，不断有受伤的战友被紧急送往舰队接受救治。
而在营地的另一角，是一处临时火化点，许许多多不知姓名的遗体被一一火化，青烟升腾而起，仿若那些消逝的灵魂在做最后的告别。
于哲独自来到山峰的最高处，极目远眺，眼前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远处满目疮痍，残垣断壁杂乱地堆砌着，废墟之中，战友们的遗体相互交叠，四下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于哲嘴唇微张，喃喃自语。
“都是被战争裹挟的可怜虫。”冷不丁，阿瑞斯那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仿佛从遥远的深渊传来。
于哲闻言，原本紧握武器的手不自觉地缓缓垂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与怅惘。
就在此时，李当归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来，走到于哲身旁。
李当归默默坐下，顺着于哲的视线，望向那片死寂的战场。
许久，他缓缓开口：“战争，从来都不是浪漫的冒险故事。
在这残酷的修罗场中，人，不过是被扭曲成了无情冰冷的数字，沦为只会杀戮的机器。
我们，根本称不上什么英雄，不过是一群在命运洪流中，等待被宰杀的羔羊罢了。”
似乎察觉到于哲投来的目光，李当归微微侧头，与于哲对视一眼。
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一直把玩的石子松开，任由它朝着山下滚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落寞，又有着对命运的无奈：“我也是一样的。”
“克拉肯是怎样的存在？”于哲目光紧紧盯着李当归，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听到于哲的问题，李当归眉头挑了挑：“让我好好想想，克拉肯啊……”李当归微微抬起头，双眼望向夜空。
夏子怡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于哲，表面上神色平静，可微微竖起的耳朵却泄露了她内心对答案的好奇。
“他们属于机械文明。”李当归收回目光，伸手指向远处那静静躺在营地中央的机械核心，“每一个个体，本质上都如同那个机械核心一般。”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克拉肯没有固定的外形，每一个人工生命，实际上是由无数计算机构成的局域网群体。
一个生命之下，掌控着数千乃至数万台子机，分布极为广泛，结构错综复杂，因此极难被彻底消灭。”
李当归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于哲身上：“而你，是个奇迹。”
于哲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细问，李当归便接着讲道：“这个克拉肯文明，曾经是另一个文明的附属文明，那个文明，你可以称它为初火。”
“附属文明？这和帝国曾经的铁人叛乱有关联吗？”于哲眼睛一亮，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模糊的线索，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李当归看着于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旋即摇了摇头，解释道：“帝国曾经叛乱的一部分铁人，确实有加入克拉肯的情况。
但你要知道，铁人与智械，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不可相提并论。
铁人更多是被设定程序所束缚、驱使的金属躯壳，而智械，尤其是克拉肯这样的存在，他们有着更为复杂、深邃的思维体系，其智能的运作模式与铁人截然不同。”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究其根源，不过是两台机械核心因次空间乱流意外来到古台星所引发的。”
李当归目光紧锁于哲，继续娓娓道来：“只可惜，我们发现得还是太晚了。
古台星拥有极为丰富的矿物资源，这才使得他们能够很快发展出如此规模的机械集群。
其中一台机械核心，被127舰队在激烈交火后成功摧毁，而另一台，则多亏了你，于哲。”
“次空间乱流……”于哲眉头紧皱，眼中满是疑惑，轻声呢喃着。
李当归微微颔首，耐心解释道：“在次空间进行航行时，若是没有领航者精准指引，又缺乏神明般力量的护佑。
飞船就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失去罗盘的孤舟，极易迷失方向，更糟糕的是，还可能遭遇次空间乱流。
乱流就像是次空间中隐藏的汹涌暗流，足以将任何闯入其中的物体撕得粉碎，但也可能将舰队抛到周围的星域中。”
说着，李当归又将手中的一块石子，用力抛向远方。
“所谓乱流，其背后的真相或许是真的，不过一旦这类意外事件发生在帝国境内，真假已然不再重要。
帝国从不主动挑起战争，也从未期盼过战争降临，可倘若战火真的烧到我们脚下，我们也绝不畏惧。”
“那照这么说，我们此刻经历的，实实在在就是一场战争了。”夏子怡抬头询问道。
李当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或许在帝国高层的眼中，这不过是一场规模有限的冲突罢了。
但对于我们这些身处战场的普通士兵而言，每一滴鲜血的流淌，都真真切切地宣告着，这，就是一场战争。”
初火，克拉肯，于哲抬头看天，感觉这个世界越发复杂了。
不过既然克拉肯有部分铁人叛乱的残余势力，就说明，这个克拉肯确实是帝国的敌人咯。
那克拉肯既然是初火的叛乱势力，就说明初火与帝国应该是一道的了。
于哲也知晓政治绝不是自己想的这样单纯，不过在所知有限的情况下，于哲也只能这样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