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乱了套了,云妆派人出去请大夫,一连请了三五个,大夫们各种神丹汤药开出来,董乘风一边依次过目,一边让人准备,等这些汤药丹药买回来,他又逼着开药的大夫们自己吃了再给沈玉阙和吕元灵服下。
好在这些大夫们也都不是草包,两三剂汤药灌下去,二人明显好转。
尤其吕元灵,方才那血呕的触目惊心,现在不仅停下了,还能再喂进点水。
沈玉阙饭菜吃的少,情况也不似他那般严重,服药之后也大有好转。
董乘风抓着她的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沈玉阙坐在榻上,面容憔悴,眼瞅着又想呕,二公子的心又被了吊起来,他捏紧沈玉阙的指尖。
后者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宽慰他:“没,没事,我还撑得住。”
“你要是想吐就吐,大夫说不要憋着!”
面对董乘风担忧的眼神,她又摇摇头,深呼一口气说:“真的好多了……”
柳黛从外面跑进来说:“小姐,大夫查验过了,那些饭菜都被人下了毒!好在您和吕公子只吃了几口,毒也大多吐出来了,不然,不然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柳黛边说边红了眼睛,她站在沈玉阙面前哽咽,也在因为自己不够警觉而自责。
沈玉阙艰难的笑了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而且这次也是我命大,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见柳黛还在哭,董乘风不耐烦的问:“谁下的毒,找出来了吗?”
“云妆还在找,下人都被叫到了院里依次盘查。”
沈玉阙皱着眉头说:“现在府上留下来的都是忠心的老人,应该不会是他们。”
董乘风不赞同:“不管是谁,该查都得查!但凡有点问题的就全都拿下!”
沈玉阙想劝他不要这么绝对,但看他眼神带着暴躁,索性也就闭嘴。
这场盘查一直到了半夜也没查出个结果,不过云妆现在再给沈玉阙送吃的喝的就一定要自己先查过,甚至还要先尝过。
吕元灵虽然也救过来了,但他今晚没回去,直接在沈家留宿。
第二日一早,沈玉阙去见吕元灵,看他脸色苍白,恢复情况了比自己差多了。
“对不住啊吕公子,是我连累了你。”
吕元灵苦笑:“怎么能怪你呢,若是这样论,我来找你做客岂不也是自找的,可我却从未后悔过,哪怕昨晚真的……怪就怪我命不好吧,怨不得别人。”
沈玉阙心里也有些难受:“说起来,好像我们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逃不过要去看大夫……”
“哈哈哈,话虽这么说,但你不觉得有这种经历也挺神奇的吗?反正我这辈子是绝对忘不了了,余生可能每次看大夫的时候都会想起来今日。”
“吕公子虽然大度,但我也不能不管不问,这几日还请吕公子不弃,能暂时留住寒舍养好身体再说。”
“这……”吕元灵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好吧,我留下,沈小姐可以不用这么自责了吗?”
沈玉阙展颜一笑:“好!那我派人去客栈取吕公子的行李过来!对了,家里的事情我并不怎清楚,都是云妆操办的,吕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云妆说。”
“我哪有什么需求,能日日与沈小姐探讨造船之事就已经心满意足。”
沈玉阙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昨晚呕出第一口血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瞬间的想法就是自己要是死了船厂怎么办。
第二个想法却是,如果她死了,谢昀回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可是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谢昀不仅食言没有出现,甚至还音信全无。
难道真的如谢子期说的那样,他想叫两家联姻,想叫自己嫁给他弟弟?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他兴许只是有急事被绊住了,所以才没能过来,她可以再等等,对,再等等。
*
苏州谢家,照夜居。
关着谢昀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谢子期的瞳仁瞬间缩紧,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捏紧轮椅的扶手,指头的苍白见骨。
“兄长,你宁愿死,也不想留在家里,也不想留在我身边吗?”
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嘶哑的像要裂开一样!
下人的灯笼照亮房内的一幕,也吓的一把捂住了嘴。
屋里,确切的说是门口的地上,男人一身白色的里衣沾着斑斑血迹,黑发散落周身,他整个人匍匐在地,像是死了一样。
不过好在他微微起伏的身体昭示着他还在呼吸。
“愣着干什么!”
谢子期一声怒吼,左右连忙上前搀起地上的人。
长公子这样高大的男人,此刻在他们手上却有些佝偻,浑身绵软无力,连四肢都抬不起来了。
他被扶起来的时候,那凌乱的黑发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剩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谢子期。
他那个弟弟一对上这样的眼神就发出下意识的颤抖,既有害怕,也有愤怒!
他不用看也知道谢昀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弄出来的!
“兄长第一次做残废是不是还不习惯?”
谢子期说着,操控轮椅进去,他红着双目看向对方。
“兄长,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唤人进来,你为什么不唤呢?平时伺候你的人不是挺多的吗?哦,我知道了,因为你根本不是有什么需要,你只是想逃出去!”
谢子期脸色铁青的看着他,用强大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
他见谢昀歪坐在轮椅上不说话,高声说道:“来人!叫大夫来!我的兄长从小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这样的伤痛!”
下人忙不迭去找大夫,谢子期又叫人来伺候谢昀清洗更衣。
如他所料,谢昀身上的血都是他磕碰所致,因为被下药后手脚不听使唤,他越是想要做什么就越是做不成,越是如此,他的焦灼、暴躁、愤怒!就越发的变本加厉!
那个时候,他宁愿挣扎到死,也不愿乖乖被囚禁在这里!
此刻,看着谢子期亲自为他穿上干净的衣裳,为他系紧系带,为他整理衣袖,挽到他的小臂,露出他骨骼分明,血管清晰的一截手腕,他真恨不得将他狠狠揍一顿!
谢子期不知他在想什么,一双眼睛翻来覆去的看着谢昀手腕上,在地上摩擦出来的血痕。
“兄长,子期愿为你做任何事,别挣扎,也别再想着离开我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