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玻璃映照出田密的脸，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
田密又标志性地皱了眉头，露出怨毒的表情，仿佛要用怒气修补刚才那差一点被钟潇雨击溃的心理防线。
“哼！”她的语气忽然变了，“董子午的事情后来发展成这样的的确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当初他妈妈来求我帮忙给他安排个好职位，我就是做个顺手人情。”
听到“顺手人情”这四个字的时候齐飞只觉得心里膈应了一下，要知道她所谓的“顺手人情”是楠城投资那些没背景没关系的打工人梦寐以求的位子。
田密仅仅因为和董子午的妈妈关系好，就把这个肥差“赏”给了董子午这个丝毫没有算力产业投资经验的公子哥儿，即便此刻，田密依然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可以养成她这样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只是分管人事，并不意味着你想给谁升职加薪就给谁升职加薪。”齐飞忍不住说道。
田密竟然不以为然：“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坐了这个位子之后发现，原来领导的岗位，你只要把这个人放在上面，他就自然地会干了。反正谁都可以，我当然要找和自己亲近的人，这有什么问题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董子午我的确有些看走眼，这孩子机灵、情商高，没想到在我这里不老实，当初一起吃饭聊起把他调到楠城投资的事情，他没有跟我坦白彭坚那个事情。你说在工作嘛，每个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他还是年纪小，把人家给逼到绝路上了。
当初彭坚找到楠城投资的时候，董子午求我帮他摆平，我念在多年的情分出面了，这事儿我到现在都很后悔。我这一出面，就被彭坚看出来了我和董子午的关系，到处拿着这个事情做文章，写匿名举报信。
大家都知道我们楠城投资的老大马上要高升了，按照顺序，应该是我接替他的位子。但是上面来提醒我了，说关于我提拔董子午的举报信在高层那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他们在考虑空降一个过来。这不是瞎扯淡吗？！”田密说到这里咬牙瞪眼，刻薄尖锐的模样仿佛一只被抢了食物的母鬣狗，“早知道那董子午弄过来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我当初就不答应他妈妈了。吴续芬也真是的，对儿子护短也不能这么护，这个事我说过她了。”
田密说到这里对着钟潇雨道：“你说的那个事情就这样而已。我当然对董子午有意见，你们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等来做一把手的机会吗？我来了这里之后从来没有周末，哪怕是生病我也会坚持上班，别说是楠城投资了，整个楠城有几个人可以做到我这样。”
“啊？那你不下班，你的下属岂不是也得跟着上班？”吴珊秋不识趣地说道。
田密却不以为然：“他们能进楠城投资就应该珍惜岗位！他们要是不想干，外面有的是人排着队想进来加班呢！”
这番话听得齐飞直皱眉，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可以把“三观不正”四个字这样完美地贴上去。可惜“三观不正”并不是罪证，他只想知道，董子午妨碍了田密的高升之路这件事，是否足以成为田密的杀人动机。
“既然你付出了这么多，董子午坏了你的大事，所以你想除掉他，为自己的晋升扫平障碍。”齐飞顺着田密的话往下说道。
田密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太小瞧我的本事了。董子午这点事还扳不倒我，这件事我通过其他方式摆平了，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可以抢走。等老大一走，他们就会宣布我是继任者了。我根本没有必要杀董子午，我劝你们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怎么摆平的？”齐飞问。
田密双手交叉在胸前，得意道：“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去干休所？到了我们这个层次，谁背后没个撑腰的。”
“哦，原来是找老领导帮忙了。”吴珊秋难得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
田密听了竟然也不生气，大约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离开地库之后，吴珊秋问齐飞和钟潇雨：“你们觉得田密说的是真话吗？”
钟潇雨双手插兜，语气中略带遗憾：“从我的观察看，她没有撒谎的痕迹。虽然她有病理性自恋的倾向，而且道德感非常低，但不过恰恰是因为这样，她在对很多我们常人觉得羞于启齿的话会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倒是一种另类的坦诚。”
“楠城投资的人太不幸了，怎么遇到的都是这种领导，如果她当了老大，底下这些人的日子不知道会苦成什么样。”齐飞只觉得心情沉重，天生的正义感和现实的灰暗在他心中猛烈撞击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田密和董子午一样，整个楠城投资的人估计恨透了她，这么说有人要栽赃她一点都不奇怪了。”吴珊秋说道。
“我有个想法。”齐飞灵光一现，“我们假设，那个挂件和帐篷的残片是凶手刻意留在现场，误导我们去查田密的，他是希望一石二鸟，把田密和董子午都干掉。董子午已经死了，现在田密是他的目标。如果田密被证实是清白的，那么凶手的计划就失败了。他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么多事，不会甘心田密逃过一劫的，必然会再有所动作。我们如果能把他从蛰伏的状态唤醒，就有机会从几千名员工当中把这个人找出来！”
齐飞说得两眼发光，吴珊秋也听得频频点头，只有钟潇雨眼神冷峻，一直等到齐飞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意思，打算把田密当作诱饵，引凶手露出破绽？”
“怎么样，我觉得这事儿可行。”齐飞略有些兴奋地说道。
钟潇雨淡淡说道：“确实可行，只不过诱饵的命运注定会被猎物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