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人来找苏恋卿,苏恋卿仔细回顾了一番,最近也没招惹太后。
“云香,更衣吧。去慈宁宫。”
苏恋卿去时,太后正在诵经,苏恋卿在外头站了半天。
九月的天,虽说不冷。
苏恋卿这样的身子骨,还是有些凉的。
太后净完手,苏恋卿刚要行礼,太后便摆了摆手:“来多久了?坐吧。”
“臣妾刚来,没多久,没打扰到太后吧。”
“是哀家找你过来的,怎么能说打扰。哀家听说在宫里修塔的事,是你劝皇帝的?”
苏恋卿嘴角扯出一个假的不能假的笑。
这个时候但凡有点眼力的,自然不可能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深宫大院里,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不想死的话,就只能谨言慎行。
“臣妾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是皇上对太后一片孝心,派人前往东一直寻找。
陛下对太后的孝心感动上苍,所以才找到了那么一个地方。臣妾哪里敢居功。”
太后抬眼,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了一番。
以前怎么没发现,淑妃是这般会说话的。
难怪皇帝喜欢。
太后道:“皇帝都给哀家说了,你不记恨哀家,哀家也是很欣慰。上一次的事,哀家也是迫不得已。”
太后提到的就是上一次淑妃生产后,太后做主将人送去了冷宫。
淑妃莞尔一笑:“太后说的哪里话,太后一心为了大楚,臣妾怎么敢怪罪太后。”
太后垂下眼皮继续说。
“其实哀家这一次,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为你肚中的那个孩子。
你能如此明事理,倒也不错。皇帝身边有你,时常劝着,哀家也能放心一些。”
太后找她过来,总不至于说这些吧。
苏恋卿早就知道,皇帝在太后面前,曾有意无意地提过她。
“能陪在皇上身边,是臣妾的福气。”
不卑不亢,一点都不像武将家庭出来的女儿。
“听说这一次立功的是你的兄长。苏家的儿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果真是后生可畏。”
“臣妾的兄长,不过就是做了为人臣子该做的本分。哪里能担得起太后这么好的赞美。”
太后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继续说:“修佛塔一事,你可有什么建议?”
“臣妾一个后宫妇人能有什么建议,臣妾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些。工部的大人自然是替太后规划好的。”
说到这里,淑妃大概也是明白了太后的打算。
想让苏姿言督造修塔。
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若修的好,那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若修不好,那就是对新宁长公主的大不敬。
太后不会放过修塔之人的。
但问题是修好,修不好都是太后一句话的事。
太后上嘴皮对着下嘴皮一碰。
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一个人的命。
苏恋卿也不傻。
虽然苏家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
可到底是原主的家人。
也该好好看着的。
太后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摇了摇头说:“工部的人,哀家终究不放心的。这事还得是一个信得过的人。哀家思前想后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工部的人是最有经验的。
连工部都不放心,那什么人你是放心的。
除了工部,其他人也没那个本事。
苏恋卿坐在一旁,只是默默的低下头。
太后抬眼问道:“淑妃,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哀家说话,你听见了吗。”
苏恋卿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怎么什么事都一股劲往上冲。
替太后修塔,那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太后想从她嘴里说出来苏姿言的名字。
苏恋卿不会拉着苏家的人一起死的。
苏恋卿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说来,臣妾倒还真是想到了一个人。”
太后眼睛一亮。
心想也不算太过迟钝,还是可以的。
“哦,你有和推荐的人选,倒不如说出来哀家听一听。若是个可用之人,哀家必然会与皇帝商量,给朝廷修佛塔,那可是积福报的好机会。”
苏恋卿在心里暗暗的想,既然这么好的机会,那太后怎么不让自己人上。
反而说出来偏偏便宜了旁人。
天上真有掉馅饼的事吗。
况且福报这个事,谁说得准呢。
真的有因果轮回,那大奸大恶之人,反而比心地善良之人,过的逍遥自在多了。
有些人就算将木鱼敲烂,也并未得到上天垂怜。
说白了,不管是人也好,妖也罢,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太后,不知臣妾心中想的这个人,是否是太后所满意之人。”
“是不是哀家满意之人,你说出来就知道了。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臣妾觉得工部侍郎是个合适的人选,臣妾曾听说早年先帝修建皇陵之时,工部侍郎曾有参与,也是受过先帝赞赏的人。
臣妾觉得若是由工部侍郎出面,那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定能修出太后满意的佛塔。”
太后嘴角抽了抽。
如今的工部侍郎不是旁人,正是太后的侄子。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突然停下了,眼睛猛地睁开。
推荐人都推荐到太后自家人头上了。
淑妃还是有些本事的。
苏恋卿则认为,既然修佛塔是积福报的好机会。
那自然要让给太后自家人。
旁人怎么可以去争这份福报。
“臣妾除了工部侍郎,也想不出旁人能担任这份差事了,太后觉得呢?”
太后嘴角抽了抽。
太后觉得你推荐的很好,下次别推荐。
太后若真想用自家的人,何需你张嘴。
直接去皇帝那里说一声不就得了。
淑妃是真不知道,太后和工部侍郎的关系,还是装作不知道。
“哀家倒是忘了,工部侍郎是先帝夸奖过的。
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淑妃恐怕不知道工部侍郎和哀家的关系吧。”
苏恋卿自然是知道,太后与工部侍郎的关系的。
不知道,她还不推荐呢。
“听说工部侍郎是太后您的亲侄子,有这一层关系在里边,工部侍郎哪里敢不尽心尽力,如此说来,工部侍郎是最合适的人选的,太后您说呢?”
太后算是看明白了,淑妃在她面前装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淑妃非得在她面前演聊斋。
“既然淑妃都这么说了,那哀家就找皇帝商量商量,工部侍郎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哀家乏了,你先回去吧。”
淑妃退下后,闭目养神的太后突然睁开眼睛道:“柔嘉,你说淑妃进宫都这么久了,哀家怎么才发现,淑妃有如此本事呢。
三言两语就把哀家的母家牵扯进去了,这样的人留在皇帝身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那名叫柔嘉的嬷嬷,跟了太后很多年了,是太后为数不多的心腹。
太后在宫里,没几个信得过的人。
“太后,淑妃娘娘聪明,这样的人,放在皇上身边,总是好的。修佛塔的事,听说也是淑妃娘娘劝陛下的。”
太后摇了摇头道:“是聪明,太聪明也不是好事。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新宁的骨灰一直放在护国寺也不是个办法,总该接回来的。
哀家就盼着佛塔能早日建起来,哀家也好把新宁接回来。”
苏恋卿回宫后,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看话本子。
太后的事她不想参与,也不想把苏家的人拉下水。
今年的冬日,总是格外冷。
才九月底,苏恋卿就捂上厚厚的毯子。
云香将殿内的炭火烧得很大。
“娘娘,王婕妤来了。”
王婕妤是个聪明人,和张才人不一样。
自上次张才人的事之后,王婕妤往未央宫跑得越发快了。
苏恋卿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看着王婕妤道:“妹妹来了,外头天寒地冻的,没冻着妹妹吧。”
王婕妤来的次数多了,也不拘谨。
“哪儿能啊,臣妾皮糙肉厚,自然不会冻着了。”
“坐吧,苏妹妹与本宫这么熟了,不用多礼了。”
“娘娘,臣妾的父兄送来了两件狐裘,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倒也是一片心意。臣妾自己留了一件,另一件便想着给娘娘送过来。”
苏恋卿接过皮子一看,果然是上好的狐狸皮做成的。(爱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剧情需要才写狐狸皮的,对不起对不起。)
“王婕妤有心了,到底是无功不受禄,本宫什么都没做,怎么好收婕妤这么贵重的东西,本宫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婕妤笑道:“娘娘和臣妾都这么熟了,就不要推辞了。
臣妾知道娘娘体寒,冬日里怕冷,特地给娘娘拿来的。娘娘让臣妾拿着东西从未央宫出去,这可如何是好。臣妾来的时候好碰见了王昭仪。这要是传出去……”
苏恋卿对云香吩咐:“既然王婕妤都这么说了,本宫就收下了。来人,把本宫前几日新得的东珠给王婕妤包起来。”
王婕妤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娘娘,过段时间就是千秋节了。娘娘可想好要送皇后娘娘什么礼?”
苏恋卿懒洋洋地说:“多谢苏妹妹提醒了,本宫都差点忘了,过几日就是千秋节了,最近总是昏昏沉沉的。实在是失礼。”
淑妃这个身子骨,还不如年过古稀之人。
皇后过生辰,后宫的嫔妃自然要表示一下的。
至于送什么,怎么送,一直是个热议的话题。
怎么才能在众多礼物中脱颖而出,给皇后留下个好印象。
那天不只是皇后,陛下也在场。
说白了也是后宫嫔妃的争宠,就看谁能惹得皇上多看一眼。
王婕妤笑道:“也是臣妾多嘴,娘娘宫里头好东西多着呢,哪像臣妾宫里。”
“陛下驾到。”
王德扯着公鸭嗓,在未央宫门前嚎了一嗓子。
“臣妾参见皇上。”
宁怀远扶起苏恋卿,转向一旁随口说了一句。
“免礼,王婕妤也在。恋卿,今日听伺候你的人说,你没什么胃口,可是哪里不适?”
宁怀远的关心,让王婕妤浑身一冷。
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何曾对什么人如此温柔过。
又或者杀伐果断的君王和温柔两个字,从来都是沾不上边的。
宁怀远从进了未央宫起,一颗心就扑在淑妃身上。
宁怀远的目光,也只是在王婕妤身上停留片刻。
似乎在问王婕妤怎么在这。
苏恋卿娇滴滴地说:“臣妾的身子老毛病了,让皇上挂心了。”
宁怀远眼中的担心丝毫不减,大手一挥说道:“来人,宣御医。”
“恋卿,身子不适不能拖着,总得让御医瞧瞧才能放心,朕不希望你有事。”
御医来得也快。
孙御医摸着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微微皱眉。
苏恋卿左眼皮跳了跳,好端端的别皱眉。
旁人皱眉可以,但你是御医。
御医皱眉和皇上皱眉一样吓人。
一个代表你有病,病得很厉害。
御医都可能束手无策。
另一个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这两个一皱眉,苏恋卿心里就打鼓。
莫非真有什么不能医的病,原主的身子骨还真有可能。
苏恋卿背后都冒冷汗了。
有些试探地问道:“孙御医,有话不妨直说,本宫究竟怎么了。”
你说吧,我受得住。
现在不仅是苏恋卿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宁怀远也是格外关注。
就连坐在一边的王婕妤,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一听,淑妃究竟如何。
“这……陛下,娘娘。微臣还是等张御医来了,一起诊断之后……”
皇帝还不等孙御医说完,便吩咐:“来人,去请张太医,快一些。”
苏恋卿此刻,脑子里万马奔腾。
总不会真得了什么要命的病。
运气这么差。
没死在冷宫里,要死在这里了。
她还真是一只短命的蚯蚓。
苏恋卿的表情落在皇帝眼里,皇帝将手放在苏恋卿肩头拍了拍。
“恋卿,朕在呢。”
王婕妤的脖子都快成天鹅了。
这时候也没人管王婕妤如何了。
大家的一颗心都放在淑妃身上。
苏恋卿在心里泪流满面。
出师未捷。
谁有她惨,一点光环都没有。
“陛下,张御医到了。”
“快宣,张御医,快给淑妃看看。”
张御医号完脉,两个老头窃窃私语了半天。
苏恋卿头一次如此提心吊胆。
“两位御医,淑妃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