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啊啊啊啊啊——”
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站在宫殿外的侍从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寻到错处，也成为魔尊血池里的一滴血。
魔尊自上次外出回来后，就封闭魔界，独自浸泡在血池中休养生息，可是还是能在夜半时分，听到她的惨叫，像是在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终于有两个按捺不住这可怕氛围的侍从，见四下无人，低声议论魔尊这次的反常：
“不是说魔尊早已是渡劫期了，就算是对上玉衡仙尊，应该也是有一战的能力的，怎会如此？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伤也不见好。”
另一个侍从还是没有放下警惕，眼神警惕地巡视着周围，头都没有转过来，低声说：
“小心点吧，这么议论，不要命了？！不过……你说的也在理，确实奇怪，这半个多月以来，那人血、妖血可是从来没断过，那尸首都是一车一车地往外运，看着就瘆魔……”
魔尊浸泡在池水中，听到外面侍从的话，想要惩处他们，但也是有心无力。
世人都道她是渡劫初期，殊不知，她在这些血液的滋养下，早已摸到了渡劫巅峰的门槛。
玉衡当时又是刚刚元婴归位，怎么可能有那么强的灵力……
……强到让她差点魂飞魄散。
“啊啊啊……”
即使是浸泡在血池里，与她魔气相冲的灵力，还是在体内横冲直撞，将她好不容易修复好的伤口又冲开。
上次玉衡那个丫头的灵力就够邪门的了，她的伤口没好，现在又添上致命伤。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如此莽撞地前去。
但是她修的是屠戮道，必须杀掉苍穹域的第一强者，才能在渡劫期突破之时，迎来飞升。
她比玉衡那家伙大得多，本来好不容易干掉了太一宗前任掌门，只要自己再到达渡劫期，就可以迎来飞升的天雷。
但是没想到半路又冒出来一个玉衡，硬生生挡掉了她的飞升路。
这个人，比她修魔来得更快。
她甚至怀疑，能有如此可怖的修炼速度，玉衡才是真正的魔胎。
好不容易瞅准这个时机，没想到还是没办法杀掉他。
魔尊将自己浸泡在血水中，本来该是如回到诞生之地一般的舒适，但现在倒更像是酷刑。
意识涣散之际，整件事情也在脑海中盘旋，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不对……
不对！
浸泡在血水中的“方盼煦”猛地从池水中涌出，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但还是心有余悸：
玉衡身上……
玉衡的身上，分明是超脱苍穹域才能有的灵力！
……
“我承认，我一开始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让你爱上我，再由爱人背叛，提前催生出灵核。”
“我会亲手剜出它，很快的，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涂曜眼神冰冷，吐出他认为最残酷的真相，希望惹怒娴都。
娴都也确实如他预想般的，眼尾流出一行清泪。
但这不是被背叛后的痛楚，只是身体上的疼痛——涂曜的这一匕首，让她体内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打破了。
现在，灵气、妖气、怨气在体内乱窜，相互碰撞吞噬，又像是刀片一样袭击着娴都的经脉：
疼……
真的很疼，疼痛到麻木……
如果不是娴都的内丹藏在灵魂里，并没有实体，娴都现在都要怀疑涂曜是在找自己的内丹。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所说的灵核是什么！
但是眼前涂曜的神情，反倒是比她这个苦主还要痛苦：
“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涂曜双眼出神，不可置信般喃喃自语，丢开原本在娴都胸膛翻挑的匕首，捂着脑袋，蜷坐在床尾。
涂曜的身子离开后，娴都就发现自己能动了。
这是涂曜的心结，也是他内心深处最直白的想法。
娴都曾在太一宗的藏书阁中读到过这种幻境，是根据入境者意念形成的。
也就是说……
他不会设防，只要稍加引诱，就能让他吐露出这么做的目的。
娴都现在感觉，自己好像要摸到一点系统所说的“时间出错”问题的门槛了。
娴都坐起身，垂头，看不清神色。
原本大红色的嫁衣，更是被血液洇成深红色，在这本来大喜的日子里，平白添上了些许诡异。
娴都现在异常地冷静，原本对涂曜生出的几分亲近之意，现在也全部化为虚无。
娴都读到过，要破除眼下的幻境，就必须诱导入境者说出自己心中最害怕的场面，并且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若不然，他们都将被困在涂曜的梦境中，直到被镜妖攫取完生命。
“什么没有？你在找什么？”
娴都整理好思路，开口问现在陷入魔障中的涂曜。
“……我在找什么……找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保持这种状态久了，涂曜意识都已经有些错乱，重复了好几遍才意识到娴都问他的是什么问题。
“灵核……我在找灵核！对！我在找灵核！只要找到了灵核！就不会让他有能力飞升，这样狐族才不会灭族！”
他？狐族灭族？
娴都有些疑惑：
自从知道了涂曜是狐族的少主，她自然不能两眼一抹黑，还是在私下里打听了狐族的事情。
狐族在妖族中的地位尊崇，是五王三帝之一。
要是狐族灭族了……那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出来的。
……这倒像是涂曜做噩梦之后产生的癔症。
不不不，事情未明之前，不能妄下定论。
“他是谁？狐族又是如何灭族的？”
涂曜心中有一股意识劝告他，不能说，一旦说了，事情就会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这里是他意志最薄弱的地方，只是娴都稍加引诱，涂曜就将所有事情像是倒豆子一般全部抖落出来：
“他……”
“没有了你的灵核，狐族才不会在上界的飞升通道大开之际，作为祭品献给上界。”
“我的阿父阿姆，阿姊，小六，我的族人……才不会死！”
“但是……但是，你分明已经爱上我了，按理说再由我亲手剖开，就会使灵核催生出来的！”
“……我会注意手法的……我会用自己的妖丹换给你的……”
“我我我……”涂曜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这不公平，但是我没有办法的……真的没有办法的……”
“娴都……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也很虚伪，但是我真的爱你……”
“我的命会折给你，你不是半妖吗？没了灵核，有我的妖丹，修习妖道也是一样的，甚至要比三灵根的速度更快！”
娴都垂着头，不说话，这让涂曜感到害怕：
他情愿她与他吵一架，这样证明她至少在乎自己……
涂曜沿着地面膝行，抱住娴都的小腿，希望一直沉默的娴都能分出一丝目光看自己。
但是，当他看清娴都的眼睛时，却感到心如刀割：
那眼神，比终年不化的冰雪还要寒冷。
涂曜松开手，不可置信地后坐：
她……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半分情愫……
所以灵核才没有催生出来。
可是，当时的酒，她分明说的是真话啊……
涂曜只回答了娴都问题的后半部分，但是娴都分明瞧见，他原本是说了“他”的身份，但是却像消音一般，没了后续。
这是……天道？
娴都抬头瞧向半空中，可这里是涂曜想象中的婚房，只能看到房梁。
但是娴都却肯定，现在有一双眼睛，正在透过某种东西注视着她……
和她刚进入位面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娴都垂下眼，正在复盘这一切的时候，而涂曜的话，却让她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涂曜见娴都像是陌生人的眼神，不愿意自己就这么对娴都没有价值，继而被抛弃，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让自己对娴都还有利用价值的办法。
于是涂曜开口，也如愿见到娴都猛地看向自己的视线：
“……我，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