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工人们一个个低着头，眼神躲闪，脚尖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几个胆小的，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王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不知道是治安队那帮人干的好事！
可谁敢当面指认王长山的人？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哼！都不说是吧？以为法不责众？”
王工心中冷笑，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局面。
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好！很好！既然没人承认，那我就当——”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再次扫视全场。
“这猪！是你们所有人！都有份！都领到肉了！”
他顿了顿，说出让所有人震惊的话。
“那么！这头猪多少斤，按市价多少钱，回头从你们这个月的工钱里，按人头！平均摊派！给我扣出来！赔给徐东！”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了锅！
“啊？！”
“凭啥呀？！”
“王工！我们可是一点肉腥都没闻着啊！”
“冤枉啊！我们辛辛苦苦干活，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怎么还要替别人背锅？”
工人们瞬间急了眼，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工钱本来就不多，再平白无故扣掉一大笔买肉钱，这谁受得了？
这不是要人命吗！
“领导！领导！”
终于，人群中一个黑瘦的汉子，憋不住了，颤巍巍地举起了手，豁出去了似的喊道。
“我…我看见了！是治安队那几个人！上午抬着猪往林子那边去的！还鬼鬼祟祟的！”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胆气也壮了起来，纷纷附和。
“对！我也看见了！就是他们几个！”
“还有说有笑的呢！说什么晚上加餐！”
“没错！就是治安队干的！跟我们没关系！”
一时间，群情激愤，矛头直指治安队。
“好！”
王工嘴角勾起冷笑。
总算把这帮缩头乌龟给逼出来了！*
他立刻转向旁边的小李。
“去！把治安队那帮兔崽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叫过来！立刻！马上！”
没多大一会儿，治安队的几个队员就被小李“请”了过来。
这几个人，没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劲头，一个个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王工，更不敢看周围那些怒目而视的工人们。
“哼！出息了啊你们！”
王工指着他们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们脸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侵吞集体荣誉！私分奖励！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啊？！说话！看着我的眼睛！”
几个队员被骂得狗血淋头，脑袋垂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喘一声，活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
“队长呢？！你们队长王长山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王工的怒火，显然还没有烧到顶点。
话音刚落，王长山就从不远处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他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脸上还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耐烦，一过来就皱着眉头，揣着明白装糊涂。
“哎呦！王工！这是咋了？发这么大火气？我的兵蛋子们又惹您老生气了？”
他说着，还故作关切地扫了一眼自己那几个垂头丧气的手下。
妈的，还装！*
王工看着他这副嘴脸，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又蹿高了三丈！
没等王工开口，旁边已经有按捺不住的工人抢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王工阴沉着脸，盯着王长山。
“王队长！你听见了吧？这事，你怎么解释？！你身为队长，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带着他们监守自盗？！”
哪知道王长山听完，非但没有半点慌乱，反而眉头一挑，露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劲儿：
“王工，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什么叫监守自盗？这事儿，还真怨不着我，也跟我的队员们关系不大！”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点音量，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上午县里的人敲锣打鼓地来了，指名道姓了吗？没有！人家就问，这工地上，谁负责管事儿？谁负责治安？这奖状和猪，就交给谁！大伙儿说说，这工地上，除了我们治安队，谁还管着治安这摊子事儿？”
他摊开双手，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人家县里领导信任我们治安队，把荣誉交给我们，那是看得起我们！至于这猪嘛，天这么热，放着也是个事儿，弟兄们辛苦了这么多天，改善改善伙食，那也是应该的嘛！这叫什么？这叫上级对下级的关怀！”
好一个颠倒黑白！
王工被他这番歪理邪说气得眼前直发黑，面红耳赤，指着他的手都哆嗦起来。
“你…你强词夺理！那奖状上明明写的是表彰工程安保！那是徐东的功劳！跟你治安队有什么关系？！”
王长山嘿嘿一笑，油滑地很。
“哎，王工，话不能这么说。破案是我们治安队的职责嘛，徐教导员是厉害，但也是在我们治安队管辖范围内协助工作不是？这荣誉，自然有我们一份！再说了，县里领导把东西交给我，那就是信任我王长山！你总不能让我把领导的好意推出去吧？”
他这话，纯粹胡搅蛮缠，还隐隐把“县里领导”抬出来压人。
王工虽然是工程师，管着工程技术，可在行政级别和地方势力上，还真不一定能压得过这个地头蛇似的治安队长。
王工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但他心里终究是向着徐东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锐利地盯着王长山，语气变得冰冷。
“好！王长山！算你嘴皮子利索！”
他退了一步，但立场坚定。
“功劳谁的，大家心里有数！猪，你们既然已经杀了，肉也分了，这个暂且不提！但是……”
“那面奖状！那些绶带！必须原封不动地给我拿回来！交到徐东手里！这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否则，哼！咱们就到县里领导面前，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