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忽然低叹:“也是。我明日一早就去苏府提亲。”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玄色衣摆覆在她膝头,将两人裹在同一片暗影里。
苏杳抬头看向他,“这般仓促?朝堂上还有那么多事没处理,我们的事不急的,我不想大人你太操劳的。”
陆怀瑾将苏杳紧紧抱在怀里:“都不及你重要。”
“大人会说话,我说不过你。”苏杳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杳儿。”
陆怀瑾忽然扳过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瓣,“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她的鼻尖蹭过他喉结,指尖悄悄攀上他后颈:“大人不许问。”
“嗯?”
陆怀瑾望着她因羞怯而泛红的眼尾,笑意更甚。
苏杳看着时辰不早了,便要起身。
陆怀瑾的手臂将她箍得更紧,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脊背。
苏杳转过身,指尖抚过他眼下的青影,“大人要早些睡,我也要回去了。”
话未说完,便被他低头含住了唇。
这个吻绵长而温柔,带着缱绻。
陆怀瑾的手掌轻轻托住她的后脑,似要将满心的不舍都融在这一吻里。
良久,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哑:“杳儿,等我。”
苏杳红着脸点点头。
长亭早已在门外等候,见两人出来,立刻低头。
陆怀瑾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将功抵过,护送他安全回府,若有半点闪失……”
“属下明白!”长亭连忙应道,偷偷瞥了眼苏杳泛红的脸颊,又迅速低下头。
陆怀瑾握着苏杳的手不愿松开,直到她轻轻挣了挣,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目送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仍站在原地,嘴角不自觉上扬。
*
晨雾还未散尽,陆怀瑾的马车已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车辕两侧悬着的红绸,马车后还有十二抬聘礼。
头抬是南海珍珠串成的凤冠,二抬是江南织造的云锦嫁衣,三抬四抬金镶玉的聘镯与和田玉如意,更不必说后头跟着的活雁与双坛女儿红。
这些陆怀瑾早早就准备好了,三年了,终于用上了。
只是这冬日的大雁可不好寻,是他想了很多办法,才从南方快马加鞭运来的。
今日这明媒正娶的六礼排场,比太后赐婚沈青青时要讲究的多。
“主子,苏府到了。”
陆府的仪仗在苏府门前排开,苏府正在晨扫的小厮惊得扫帚掉在地上。
他赶紧跑回府里去禀报自家老爷。
苏孟州眉头皱起,大步走到门口。
只见陆怀瑾身后的长亭捧着红帖,朗声唱喏:“首辅陆怀瑾,携六礼,向苏府提亲。”
“胡闹!陆大人身系国祚,大清早搞这些作甚!”
陆怀瑾却躬身一揖:“苏大人,晚生今日是以婿礼求娶令爱,非为朝堂事。”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家丁便要将聘礼依次抬入院中。
而苏府的人却挡着不让她们进去。
“婿礼?”
苏孟州冷笑一声:“我不同意。首辅大人还是请回吧!”
这话刻薄,却让陆怀瑾喉头一紧。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可是当朝首辅,哪有人家会拒绝他的。
卖茶汤的老汉踮着脚往前望:“啧啧,首辅大人这排场,可真风光啊!”
“可不是嘛,这苏大人真是老糊涂了,这可是首辅啊!”
“这苏家还没恢复官职,这女儿攀上首辅大人,怕是他们家又要做官咯。”
苏孟州瞥了一眼那人:“我苏家虽没落,也不会嫁女换前程的人!”
陆怀瑾连忙上前一步,挡在老人身前。
“诸位街坊,陆某今日提亲,只为迎娶心上人,与朝堂无关。”
人群忽然静下来。
那说话的人瞬间哑声。
“爹!”
回廊尽头传来惊呼,苏杳提着裙摆跑来。
“你怎么出来了?回屋去!”
苏孟州要训斥苏杳,却被一道清朗的声音截住。
苏子川走上前:“爹,要不让陆首辅先进去再说吧,那么多人看着呢。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苏孟州沉住气,“你说的有理。”
说罢他竟反手拽住苏杳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两步,“跟我回屋!”
苏子川走上前对着陆怀瑾道:“首辅大人,不如进去再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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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内,苏孟州坐在上首,指尖叩着扶手,目光扫过陆怀瑾,带着冷意。
陆怀瑾上前一步:“晚生与杳儿情投意合,并非一时兴起。望苏大人成全。”
他指了指院中的聘礼,“那些聘礼是陆某的心意,只想让杳儿风风光光进门,不受半分委屈。”
“情投意合?不受委屈?陆首辅,这几年她在你的情意下吃了不少苦头。这件事,我不同意。阿杳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本想着若是她不嫁人,我便养她一辈子。”
他忽然看向苏杳,目光锐利,“可你今日这番做派,倒让我改了主意。”
陆怀瑾和苏杳互看一眼,苏杳面色羞红。
“我要为他另谋他婿,这样也断了陆首辅你的心思。”
此话一出,苏杳的声音陡然发颤,泪水砸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湿痕:“爹啊!”
她转身看向陆怀瑾,眼底的水光里裹着倔强,“我只要他!”
陆怀瑾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苏大人,杳儿既已属意于我,您若强行另择佳婿,岂非违了她的心意?何况如今她怀了我的子嗣……”
“你还有脸说!”
苏杳急得跺脚,拉住苏孟州的衣袖,“爹……”
“爹是为你好!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当朝首辅背后有多少敌人,你与他一块,要经历什么你可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怀瑾留在案上的婚书,语气更沉:“他今日说只对你一人好,日后呢?他三妻四妾,你可能接受?”
苏杳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从前自然不在意,她就是陆怀瑾的妾室。
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她想,她会介意的。
“阿杳,你可知他在朝堂上与萧遇斗得你死我活,我不想你趟这浑水里?你娘……你娘……就是因为嫁给我,才会落得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