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太子通事舍人苏夔,是尚书右仆射苏威的儿子。
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过人,特别懂音乐。
他原本叫伯尼,因为精通乐理出了名,他爹苏威就给他改名叫“夔”
“夔”就是古代的音乐之神。
越国公杨素特别欣赏他,还跟苏威开玩笑说:“我杨素没有儿子,你儿子苏夔倒像没爹管似的。”
这话表面是玩笑,其实暗藏深意。
那时候,苏夔正和国子监博士何妥他们一起研究修订宫廷雅乐。
几个人讨论时各说各的理,谁也不服谁。
没办法,只好召集百官来评理。
满朝文武大多势利眼,看苏威位高权重,都不敢驳他儿子的面子,结果十个人里有八九个都支持苏夔。
这把何妥气得够呛,心里暗骂:“老子在朝廷干了四十多年,现在居然被个毛头小子压一头?”
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简直无法无天了!”
何妥怒吼道,“这帮马屁精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吗?”
第二天,何妥直接给皇帝递折子弹劾苏威父子,连带着把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这帮人都告了,说他们拉帮结派、任人唯亲。
隋文帝接到奏折皱起眉头,琢磨了半天,最后派自己的四儿子蜀王杨秀去查这个案子。
这杨秀原先封的是越王,后来改封蜀王,办事向来雷厉风行。
朝廷里暗流涌动,苏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上大麻烦了。
他还沉浸在跟何妥争论音律的面子之争里,哪想得到更大的风波马上就要来了。
等到上柱国虞庆则等人查清案件,证据确凿后,隋文帝大怒,直接撤了苏威的官职和爵位,命令他回开封老家待着。
卢恺因为私下接受苏威的请托,推荐王孝逸担任书学博士,也被牵连免职。
薛道衡等人只是被稍微训斥了一下,官职倒是保住了。
于是朝廷任命杨素为右仆射,和高颎一起掌管朝政。
杨素这个人外表风度翩翩,比高颎更有派头,但心胸气量却差得远。
朝中大臣从苏威以下的官员,大多被他欺负轻视,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火却不敢吭声。
大将军、宋国公贺若弼尤其不服气。
“我立下的战功比杨素大多了,宰相的位置本该是我的!”
贺若弼越想越气,每次上朝面见皇帝时,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有一次朝会上,隋文帝冷着脸问他:“朕任用高颎、杨素为宰相,你曾说他们不过是‘吃白饭的’,这话什么意思?”
贺若弼扬起眉毛说:“高颎是我的老朋友,杨素是我表舅的儿子,我太了解他们的底细了,所以才这么说。”
他昂着头挺着胸,一脸傲慢,完全没有半点敬畏的样子。
隋朝皇帝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大殿上的大臣们最擅长看人脸色,马上有人站出来告发贺若弼,说他心怀不满,按法律应该处死。
“陛下!”
御史大夫捧着奏章站出来,“贺若弼仗着功劳自大,最近在府里说了不少不敬的话,这实在是……”
皇帝摆摆手打断他,阴沉地盯着阶下被铁链锁住的贺若弼,冷冷问道:“贺将军,按大隋律法,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贺若弼抬起头,铁链哗啦作响。
他突然咧嘴一笑:“当年臣带八千精兵活捉了陈叔宝,就凭这份功劳,陛下也该饶我一命。”
这话一出,满朝震惊。
站在武将最前面的韩擒虎瞬间握紧拳头——当年明明是他亲手抓住陈后主,贺若弼竟敢当众抢功!
“贺卿,”皇帝冷笑,“灭陈的功劳,朕赏你的金银田宅还少吗?”
“那臣今天就厚着脸皮,”贺若弼梗着脖子,“再讨一次赏——赏我一条活路。”
大殿里静得连铜壶滴漏的声音都能听见。
皇帝盯着这个倔强的老将,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们一起讨伐陈国的日子。
沉默许久,他长叹一声:“罢了,削去爵位,贬为平民。”
一年后,贺若弼官复原职。
反倒是韩擒虎气得生了一场大病,没过半年就吐血而亡。
说来可笑,这两个斗了一辈子的老将军,一个因为骄傲惹祸,一个因为傲气丧命。
如果不是韩擒虎死得早,恐怕也逃不过“兔死狗烹”的下场。
让我们回顾一下这段擒虎的故事。
的确,历史有时候比戏文还离奇,这位隋朝名将的死,竟扯上了阴司的差事。
那天是开皇十六年十一月,寒风吹得门环叮当响。
邻居老太太颤巍巍地挎着菜篮,突然在擒虎家门口刹住脚步——只见朱漆大门前乌泱泱站满仪仗队,金瓜钺斧映着雪光晃眼。
“这、这是要迎哪位贵人啊?”
老太太揪住个穿皂衣的差役问。
那差役板着脸答:“我等奉旨来迎王爷。”
话音刚落,整队人马像被风吹散的烟灰,“唰”地没了影儿。
正说着,东头张屠户家突然炸了锅。
患痨病卧床半年的儿子竟赤脚冲出来,眼珠子直勾勾往擒虎家闯。
两个门房横着水火棍拦他。
这病人却扯着嗓子喊:“让我进去拜见阎王爷!”
“胡吣什么?
哪来的阎王爷?”
门房气得直跺脚。
“就、就在里头......”
病人浑身打摆子,“我刚才看见牛头马面在院墙上飘......”
吵嚷声惊动了擒虎的儿孙们。
大少爷提着马鞭出来,眼看要抽这个满嘴胡话的病秧子。
“住手。”
擒虎披着貂裘踱出门槛。
五十多岁的老将军须发皆白,倒真像年画里的判官。
他摆摆手让人送张屠户儿子回家,转头对儿孙笑道:“活着当上柱国大将军,死后能做阎罗王,我这辈子值了。”
更鼓刚敲三响,擒虎突然高烧说胡话,药碗还没煎好就断了气。
至于他到底当没当上阎王爷?
县志里写得玄乎,可谁又能去地府查证呢?
这桩公案,终究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具讽刺意味的事情之一,就是用无数白骨堆砌起来的宫殿,却要被冠以“仁寿”这样美好的名字。
“仁寿”本代表着仁慈与长寿,可这座宫殿背后,却是无数人的血与泪。
第二年二月,隋文帝的一纸诏书,如同黑暗中的一声惊雷,拉开了这场人间惨剧的序幕。
当时,杨素背着手站在半山腰,他身上的官袍被山风刮得呼呼作响。
他身后跟着两个官员,一个是新上任的土木监宇文恺,另一个是封德彝,这两人都一副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模样。
杨素看着岐州北麓,问宇文恺:“宇文爱卿,你看这岐州北麓的风水咋样?”
封德彝抢着回答说:“杨公您就放心吧,我已经让人测算过了,这儿龙脉旺盛……”
他话还没说完,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三个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十几个民夫正拖着染血的麻绳,把一具尸体往深谷里扔。
那麻绳把民夫的手磨得血肉模糊,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
可宇文恺就像没看见这一幕似的,兴奋地指着图纸说:“主殿的地基再垫高七尺,等朝阳升起的时候……”
时光匆匆,春去冬来,督造衙门的朱漆大门开了又关。
衙门外面堆着冻死的民夫的尸骨,这些尸骨总是在深夜被偷偷运走。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监工发现地基老是渗血水。
一个老石匠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做场法事吧……”
封德彝一听,大骂道:“混账东西!
要是耽误了圣上的寿诞,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转身对着杨素赔笑的时候,脸上还沾着香灰,接着说:“这些刁民就知道偷懒耍滑,死几个反倒省了口粮。”
宫殿竣工那天,杨素带着百官来验收。
阳光照在鎏金的穹顶上,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有个小官突然指着汉白玉台阶说:“这、这石纹怎么像……”
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恺拉到了一边。
回京城向隋文帝复命的时候,隋文帝摸着宫殿模型,不停地称赞。
杨素跪在宫殿的台阶下,袖子里还揣着那份没交上去的死亡名录,上面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万多个“正”字,每一个“正”字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当天夜里,一场暴雨冲刷着新建成的宫殿,排水沟里泛起诡异的红色。
什么仁寿宫啊,分明就是用百姓的膏血涂成的阎罗殿!
隋主杨坚下令,让仆射高颎去仁寿宫看看。
高颎回来后报告,说这宫殿奢华得过分,还浪费了不少人力。
要说这隋主,向来节俭,听到高颎这话,心里自然就对负责造宫的杨素不满了。
杨素得知隋主的态度,心里有点慌。
他赶忙派人悄悄给独孤后送信,说:“历代帝王都有离宫别馆。
现在天下太平,就造这么一座宫殿,哪能算浪费呢?”
独孤后当天就回了话,让杨素别担心,她自有办法解决。
过了些日子,隋主杨坚亲自到仁寿宫转了一圈。
这一看,他更觉得宫殿太奢华了。
他把杨素叫来,质问他:“我让你督造这宫殿,是觉得你老成又谨慎,能根据实际情况,把握好建造的规模。
你怎么把它造得这么华丽,这不是让我被天下人埋怨吗?”
杨素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停地磕头谢罪。
可隋主根本不搭理他,径直往偏殿走去,打算在那里休息一会儿。
其实啊,这杨素也是想把宫殿造得气派些,好讨隋主欢心,没想到弄巧成拙。
不过独孤后既然说有办法,说不定杨素还有转机。
只是此刻的隋主,满心都是对这奢华宫殿的不满,也不管杨素的狼狈模样,自顾自地走向便殿。
杨素心里七上八下,怕被皇上狠狠斥责。
封德彝悄悄跟他说:“您别太担心!
等皇后一到,肯定有好消息。”
这话刚说完,就有人来报:“皇后到啦!”
杨素赶紧迎上去,独孤皇后好言安慰了他一番,之后就进去见隋主了。
杨素可不敢跟着进去,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旨意让他进去。
隋主坐在上面,还没开口呢,独孤后就在旁边柔声说道:“您知道我们夫妻俩上了年纪,没什么乐子,所以把这宫殿装饰得这么漂亮,让我们能安享晚年,您真是又忠又孝啊。”
从这“我夫妇”三个字,就能看出独孤后权势大、受宠呢。
隋主虽然没直接夸杨素,但脸色明显缓和了,跟之前的严厉判若两人。杨素赶忙跪下拜谢。
独孤后接着又替杨素求情,说:“皇上,杨素费心费力把宫殿建好,功劳不小,您就赏赐他点东西吧。”
隋主点了点头。
于是,就有旨意下来,赐给杨素钱百万缗,绢三千匹。
杨素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紧再次拜谢。
他知道,多亏了独孤后的美言,自己才逃过一劫,还得到了这么丰厚的赏赐。
以后啊,更得好好为皇上和皇后效力了。
杨素又对独孤后说:“老臣没什么功劳可说,要说监工干活勤快,还得是封德彝最突出。”
哎,这佞人入朝,杨素可真是罪魁祸首啊。
独孤后点点头,说:“德彝自然会另外赏赐,你就别推辞这赏赐了。”
杨素谢过赏赐就退下了。
没多久,诏书下来,提拔封德彝做了内史舍人。
从那以后,隋主杨坚常常去仁寿宫,每次出门都和皇后一起。还派了宫女到仁寿宫常住,让她们负责洗漱、膳食、打扫这些活儿。
宫里人不够,就随时挑选新人进来。
你说这隋主杨坚,也被外物迷惑了,渐渐开始贪恋声色了。
唉,习俗这东西能改变人,就算是中等资质的君主也难以避免啊。
有一回,杨坚到了仁寿宫,看着那些忙碌的宫女,不禁对身边的独孤后说:“这宫里添了这些人,倒也热闹了些。”
独孤后皱皱眉头,说:“陛下可别只顾着这热闹,别失了分寸。”
杨坚笑了笑,说:“皇后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说回来,之前隋朝平定江南的时候,得到了陈叔宝的屏风,把它赏赐给了突厥的大义公主。
这大义公主就是千金公主。
大义公主做了都蓝可汗的可贺敦,之前虽然改了姓杨,但这终究不是她的本意,不过是暂时救急,勉强认了。
这天,那屏风送到了大义公主面前。
她看着这屏风,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旧日的伤感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她越想越难过,心中感慨万千。
她叫来身边的侍女,说:“拿笔墨来。”
侍女赶忙把笔墨备好。大义公主提笔,在屏风上写下了因阵亡之事有感而发的诗。
她一边写,一边想着自己的身世,眼中满是哀愁。
就这样,大义公主特借阵亡作诗,书入屏中。
诗里写道:
盛衰如朝露,世事似萍轻。荣华难久守,池榭终夷平。
富贵今何在?徒留画里形。杯酒无欢意,弦歌少韵声。
我本皇家裔,飘零入虏营。一朝观兴废,悲喜意难平。
千古皆同此,非吾独显名。唯有昭君事,远嫁最伤情。
这首诗传入了隋廷。
隋主看了诗,一下就明白了诗里的寓意,心里头不免就有了恨意。
从那以后,对大义公主的礼遇和赏赐就越来越少了。
要说这大义公主,实在是没什么道义可言。
她都已经三次改嫁了,还不老实,又和胡人安遂迦暗中搞到了一起。
这时候,有个叫杨钦的流人逃到了突厥。
他瞎忽悠说:“彭国公刘昶,已经和他妻子那边的宇文氏家族联合起来了,马上就要起兵造反。
只要突厥发兵在外接应,肯定能把隋朝给灭了。”
大义公主一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有机可乘啊。
她就开始煽动都蓝可汗,让他别再给隋朝进贡了,还偷偷地出兵去骚扰隋朝边境。
隋主知道了这事,就派车骑将军长孙晟赶紧去突厥,传达敕令责问。
长孙晟到了突厥,见到大义公主,说话里就带了点指责的意思。
公主也不是好惹的,回起话来一点都不示弱。
长孙晟也不跟她多争辩,就在突厥住了十来天。
他一边住着,一边侦察突厥的机密情况。
没多久,他就弄清楚了,都蓝可汗要背叛隋朝,这事就是杨钦和公主挑起来的。
而且啊,他还把公主的那些私事也打听了个大概。
等了解得差不多了,长孙晟就起程回朝了。
回到朝廷,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详细报告给了隋主。
隋主听了,眉头紧皱,说道:“这大义公主如此不安分,实在是个麻烦。
长孙将军,你这次立了大功,把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还得好好商议。”
长孙晟拱手道:“陛下,如今已掌握了大义公主和都蓝可汗的诸多情况,可再做打算。”
旁边有大臣也说:“这突厥之事不可小觑,还需谨慎行事。”
隋主点头道:“是得好好想想办法,不能让他们这般肆意妄为。”
朝廷里一番讨论,却还没得出个定论。
这突厥和大义公主接下来还会闹出什么事儿,隋主又会想出什么应对之策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