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大漠上。
围绕着一片绿洲，巨大的营地竖立起来。
土默特人老实呆在纱帐里，抵御着白日骄阳。
而后不同于前几日的散漫，今天的土默特人经过一场战斗后，不时会用恐惧目光，看向远处另一片明显区分开的军营。
此刻的军营内，一处宽阔大帐中。
兀撒尔小心翼翼弓腰候着一旁，而在他的面前，则是秦山带着马吉翔等人，对着巨大羊皮地图进行着安排。
“叶尔羌已经知道了我们突袭土默特的消息，他们的行军速度几乎停滞，似乎想要等吐鲁番人汇合。”
马吉翔在地图上将叶尔羌人的旗帜不断安插下去，同时将另外一团不大不小的旗帜，摆出向叶尔羌汇合的动向。
兀撒尔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此刻就在叶尔羌的这两万旗帜对面，则是代表明军的旗帜，和代表自己土默特人的旗帜。
而明军的旗帜，隐隐有往吐鲁番人发起袭击的态势。
低下眼眸，兀撒尔不敢开口。
此刻的敌我动态，仅从地图布置来看，是八万对六万，人数上的差距已经少了许多。
兀撒尔心不在焉，上面不断传来秦山与马吉翔等人的交流，而后是恍惚间，兀撒尔感觉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名字。
“兀撒尔，兀撒尔！”
马吉翔声音略微提高，终于反应过来时真有人在叫自己，兀撒尔连忙抬起了头。
“在，小汗在此。”
兀撒尔也不敢再称什么大汗，他熟练的将自我称呼改为了小汗。
马吉翔有些皱眉，丝毫不觉得对方统治着一整个汗国是否更加高贵，直接带着明显呵斥的语气开口：
“我们重新做了安排，按照伯爷的意思，你带着本部四万人，直接向叶尔羌人进军，拖住叶尔羌主力，我部则转进袭击吐鲁番人。”
马吉翔一边说，一边对着地图指去。
兀撒尔听见这个安排，是短暂错愕后，一脸的欲哭无泪。
这是把自己当炮灰了...
半斤八两的情况下，四万打六万胜算很低，再加上刚刚经历失败，兀撒尔实在没信心去独自面对叶尔羌。
但看着马吉翔说完后，秦山望来的目光，兀撒尔憋了半天，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小汗明白。”
看着兀撒尔答应，秦山在地图前微微站直：
“计略已经定下，大家执行吧。”
半个时辰后。
兀撒尔回到自己的族人中，而后带着自己族人眼看着一万五千骑兵浩浩荡荡的离开，身后还跟着五千骡马步兵，目光满是无力。
秦山甚至都没有派监军，就这么把土默特人单独留在这。
不过兀撒尔也明白，自己真要再回到叶尔羌一边，对于秦山来说，不过是转头再冲一波的事情。
尤其是战马全被秦山带走，眼下只有步兵的土默特人，在秦山面前更是一团随时可以吃下的肉。
带着无奈，兀撒尔现在只是懊恼那个合赦怎么把这煞神招惹了来。
而后翻身上了骡子，对着手下吩咐：
“开拔，我们往叶尔羌去。”
看着骑着骡子的兀撒尔，身边家族兵脸色奇怪。
是的，秦山连兀撒尔的战马都抢了，甚至此刻兀撒尔骑乘的骡子，还是用战马的价钱，从秦山手里买来的。
家族兵们一面脸色奇怪一面转身执行，只是等着人走开，兀撒尔突然拉住了一个亲信家族兵。
压低声音，兀撒尔小心开口：
“我这里还有匹骡子，你现在就往叶尔羌人那里去，就说秦山要袭击吐鲁番人。”
家族本一愣，疑惑的看了过来。
咱们土默特的大汗，是要继续给叶尔羌当忠臣？
这是秦山一个巴掌打的还不够响，想再挨一个？
兀撒尔看着自己家族这种反应，脸色一正：
“糊涂，别看秦山骑兵厉害，合赦要是退回去守城，秦山拿头打？”
“等到秦山抢够了回去，到时候留我们顶在前面，未必你还真打算为汉人去跟叶尔羌死磕？”
兀撒尔一本正经，家族兵听见这话，短暂错愕后反应过来，忍不住对兀撒尔高看一眼。
只要战事还没最终确定胜负，架在河西走廊和北疆之间的土默特，就只能两头下注。
很快，家族兵便骑着骡子往叶尔羌而去，而在家族兵出发后不久，是李飞默默看着，转身驾马赶向了秦山。
原本应该直冲土默特的骑兵，此刻居然全部安静停在沙丘凹地中。
李飞驱马回来，直接在马上开口：
“兀撒尔派人了。”
“往叶尔羌人方向。”
言简意赅，看着兀撒尔果然两头下注，马吉翔和裴元立即转头看向秦山。
而秦山也在马上，直接拽起了缰绳：
“出发，奇袭叶尔羌！”
...
兀撒尔的家族兵骑着骡子紧赶慢赶，终于是在两天后赶到了合赦面前。
看着兀撒尔亲笔写来，声泪俱下控诉秦山的信件，以及字里行间不断表现出来对于合赦的忠诚。
本来还因为秦山一战打服土默特的忧惧，在这一刻舒缓了许多。
挥手将兀撒尔的家族兵退下。
等着自己的大帐内只剩下叶尔羌众人，合赦这才整个人放松的坐了回去：
“还好，秦山先去打吐鲁番人了。”
深出一口气，合赦脸上满是轻松，甚至还伸出手，给自己满了一杯加了冰沙的葡萄酒。
大口饮下，合赦脸上的神情更加放松，随后放下银杯，看向众人：
“不要去管吐鲁番人了，兀撒尔这个墙头草是那边强就站那边，咱们立即加速行军，趁着汉人打吐鲁番人，咱们去与人数更多的土默特人会师。”
合赦这句话立即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与执行。
接着两个时辰后，是一改之前小心提防，叶尔羌人改为采用长途行军的阵型。
合赦落在最后，等着大军先头部队已经开出许久，合赦的本军才出发。
此刻黄昏落日，气温已大不如白日燥热。
感受大漠一天中难得的片刻冷暖适中，暂时没有忧心事的合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一扫压抑的神清气爽，合赦咧开嘴，想要笑说两句，但狭长的大军队列，却从前面传来了一阵奇怪声音。
合赦被打断轻松状态，有些好奇的看过去，而后看见的，便是远处放弃所有武器，仿佛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越过沙丘，撒开腿往回狂奔的无甲矛兵。
而在这些矛兵身后，是跟着越过沙丘，仿佛洪水一般冲来的汉军铁骑。
看着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合赦和后线这些叶尔羌贵族们并没有升起半点斗志。
他们只是无意识张开嘴巴看着仿佛洪水冲刷的画面，随后心中冒出了一个奇怪之极的想法。
秦山出塞不过一个月，叶尔羌...
就要亡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