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伴随着最后一声悠长的牙酸呻吟，那两扇包裹着铜皮的厚重铁木城门终于被彻底打开。
清晨的阳光混杂着城内独特的烟火气息，从洞开的城门洞里扑面而来。
城墙上，守门校尉刘校尉看着下方终于可以入城的“凯旋之师”，脸上谄媚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一边对身旁的亲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还愣着干什么？！快！随我下去迎接吴大人！”一边心中早已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这吴中虽然平日里眼高于顶，瞧不起他们这些州军丘八，可他毕竟是刺史大人面前的红人。
这次又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回去之后怕是更是要一步登天了。
自己若是能趁机与他攀上交情送上些厚礼，能不能让他帮着自己在刺史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把自己从这守城门的要命差事上调走？
这镇守城门听着威风，可如今南贼势大，随时可能兵临城下，到时候第一个死在城墙上的就是他这个倒霉的守门官。
刘校尉心中盘算着，脚步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一路小跑，领着十几个同样满脸堆笑的亲兵从高高的城墙上冲下来，正好迎上了缓缓驶入城门洞的吴中的马头。
“哎哟！吴大人！”他还未站稳，恭维的话便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您可算是回来了！您是没看见啊，您不在的这几天，兄弟们可是想死您了！您……”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看到，骑在马上缓缓驶入城门洞的吴中，那张官威十足的脸上此刻竟一片死灰，锐利的眸子里也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还没等刘校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在吴中身旁那个一直沉默的冷面小将，动了。
——折继业。
他没有说一个字，只用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淡淡瞥了一眼眼前这个点头哈腰、丑态百出的“猎物”，随即对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八百头饿狼下达了最后简洁的命令。
“——杀！”
“噌——！！！”
一声能撕裂灵魂的清越刀鸣在死寂的城门洞内轰然炸响。折继业手中的斩马刀已然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城门洞内划出一道森白残忍的弧线。
吴中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浑身肌肉绷紧，一直防备着折继业。
可折继业的刀，太快了！快如闪电！就算没有受伤，吴中也未必能躲过，更何况，身上的伤让他半边身子几乎完全麻木！
吴中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只觉得脖子一凉，整个世界便已天旋地转。
他看到了自己那具正在失去力量的无头身体，也看到了刘校尉瞠目结舌的滑稽神色。
这是他留存于世的最后一个念头。
“噗嗤！”
一颗尚且带着错愕与解脱的头颅飞起，一腔滚烫、充满铁锈味的鲜血从断颈处狂涌而出，将那刚刚还满脸谄笑的刘校尉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温热粘稠的血液糊住了刘校尉的眼睛，让他眼前一片血红。
他来不及去擦拭，也来不及去思考为何吴中的脑袋会飞起来，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寒意便已从正面扑来。
他凭着百战老兵的本能，想也不想便猛地将身体向一侧奋力翻滚出去。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一杆长矛几乎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狠狠钉在了他的左侧肩胛骨上，将他死死钉在了冰冷的地面。
“呃啊——！！！”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但也正是这股剧痛让他那被惊骇与混乱占据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清醒。
圈套！这一切都是圈套！吴中早就被他们控制了！配合着他们一起，骗开城门！
“关……关门！！”
落闸——！！！”
刘校尉嘴角溢出血沫，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没有去拔那杆还插在身上的长矛，而是反手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尽全力狠狠一刀劈在婴儿手臂粗细的矛杆上。
“咔嚓！”矛杆应声而断。
他忍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剧痛，连滚带爬地向着城内相对安全的方向疯狂蠕动，像一条被斩断了尾巴的壁虎。
城墙上，那几名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得魂飞魄散的守军，终于在他的嘶吼声中回过神来。
“快！快砍绳子！”一名反应快的队率指着城门楼顶端控制千斤闸升降的牛筋巨索，声嘶力竭地咆哮。太州城的千斤闸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特地设下了一道最后的保险——断龙石。
只需一刀砍断维系平衡的绳索，那重达万斤的巨闸便会在数个呼吸内轰然落下，将整个城门洞彻底封死。
两名早已吓破了胆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向着那根绳索冲去。
然而，他们的对手比他们更快。
就在刘校尉嘶吼出声的那一瞬，折继业动了。他手中的斩马刀刀尖向下，狠狠捅入了他胯下战马的臀部。
“希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悲鸣，求生的本能让它在这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它化作一道充满死亡与疯狂的黑色闪电，带着折继业如一颗出膛的炮弹，悍然撞向了那片由十余名守门士兵组成的脆弱防线。
“滚开！”折继业一声暴喝，手中的斩马刀不再是劈砍，而是化作一面由无数道刀光组成的死亡旋风。
“刷——！刷——！刷——！”
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城门洞内连成一片。
没有惨叫，没有格挡，那十余名甚至还未看清敌人如何到来的守门士兵，便已被那狂暴的刀光连人带甲一同撕成了碎片。
血肉横飞！
折继业一人一骑一刀，竟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硬生生从那片血肉防线中杀出了一条通路。
他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再看那些倒在自己马蹄下的残尸一眼，一马当先，从那扇刚刚为他打开的地狱之门中冲杀了进去。
而城墙之上，那两名正准备砍断绳索的士兵，手中的钢刀刚刚举到一半，便被数支从他们身后呼啸而来的箭矢精准地射穿了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