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霆,大雨倾盆。
十八梯顶端,轻快的身影穿透雨夜,自上而下,下月台街,过凤凰街,冲向驻马街。
柑子堡,杨惊鸿冲出柑子巷,自下而上,上凤凰街,过月台街,冲向清真巷。
两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目光交错闪过,各自继续前冲。
轻快的身影进入驻马街,停顿数秒,一头扎入蓼叶巷。
杨惊鸿手里银雀出鞘,冲入清真巷。
圆顶之上,寒虫儿目光兴奋,近十米的高空,一跃而下。身后响起诸葛抚琴的声音,“拦住她才能杀了她。”
高空落下,溅起一片水幕,水幕散开,银雀乍现,直插寒虫儿胸口。
一道寒光自寒虫儿右下方弧线拉上,一柄通体黝黑的爪刀挡开杨惊鸿匕首。
寒光交错,金属摩擦声刺耳。
两掌同时拍出相撞,寒虫儿倒飞出去,双脚一路划开积水,水花四溅。
杨惊鸿脚尖一点,身形如剑,银雀闪烁直奔寒虫儿咽喉。
寒虫儿爪刀反握在空中划出一条诡异弧线绕向杨惊鸿手腕,杨惊鸿手腕一转银雀朝下挡住爪刀,脚上再踏一步,刀柄撞在韩虫儿胸口。
寒虫儿再次倒飞出去,落地溅起大片水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寒虫儿脑袋摇晃,双马尾甩起一长串水珠。
杨惊鸿两招逼退寒虫儿十几米,手上银雀倒握,大踏步前冲。
“奏乐!”寒虫儿清喝一声,爪刀横握,后退一蹬冲向杨惊鸿。
一道裂如锦帛的琴声骤起,穿透雷声、雨声、脚步声,声声肃杀!
琴声一响,寒虫儿仿佛换了一个人,整个人气质突变,前冲的身形陡然加快。
爪刀瞬华无相,刹那出现在杨惊鸿胸口。
银雀跳闪如梭,直插寒虫儿眼睛。
两人同时腾空旋转,擦身而过,爪刀割破杨惊鸿袖口,匕首斩下寒虫儿一缕头发。
转身,两刀一刺一劈空中交接,两掌同时拍出打在对方肩头。
杨惊鸿肩头倾斜卸力,手上内劲勃发,寒虫儿倒滑出去。
秦王破阵曲,前奏起,琴声急促,凄厉高亢,琴弦拂过,尖锐声响,穿透耳膜,直击人心。
寒虫儿咯咯娇笑,闪电划过长空,映照出一张可爱的乖张的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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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深处,汗水、雨水、血水迷糊了双眼,吴朝阳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人,机械的挥舞砍刀乱砍。
胸口剧烈起伏快要爆炸,一吸一呼都像是在撕裂胸腔。
长时间挥刀猛劈,虎口迸裂,双臂麻木,疲惫一拥而上占据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地倒下,哪怕数十把刀砍在身上,也不想再动弹。
但是,他胸中有一口气,一口不甘心的气,死死撑着他不倒下。
吴朝阳一口咬在嘴唇上,疼痛感刺激他惊醒过来,身后刀风袭来,回手一刀劈出。
‘铛’的一声脆响,手中砍刀不堪重负断为两截。
一刀迎面砍来,吴朝阳断刀格挡,另一刀再砍向脖颈,另一只手悍然抓住刀锋。
鲜血顺着刀锋流下,热血温热,吴朝阳啊的一声大吼,抬脚踹飞身前之人。
后背传来刺啦一声,一刀划破后背,吴朝阳返身一拳打出,打翻一人。
一刀划破胸前的衣服,吴朝阳一把抓住那人手臂,一个过肩摔砸出,砸翻一片。
蓝色的西装早已被砍得支离破碎,吴朝阳一把彻底扯掉上衣,一身不壮但流畅的腱子肉满是鲜血,闪电划过长空,照耀在身上,像是一尊地狱爬出来的杀神。
“来啊!”吴朝阳发出一声大吼,赤手空拳冲杀入阵,硬是震慑得人群步步后退。“我活不活无所谓,但,你们都该死!”
精瘦男人从人群中冲出,垫步上前两步冲拳击打吴朝阳胸口,吴朝阳敞开胸膛让他打,一记摆拳打破空中雨水,直奔男人太阳穴。
男人反应很快,挑肘抬臂格挡。
“砰!”的一声闷响,男人被一拳砸向墙壁,吴朝阳一步赶上,抡圆双拳往死里砸。
男人抱头提膝抵住吴朝阳腹部,弹腿下勾横敲吴朝阳脚踝。
吴朝阳一个站立不稳,向后退出去。
“都闪开!”身后响起光头男人的声音,紧接着脑后风声响起,吴朝阳本能想躲,但体能已不支持他的身体做出快速反应。
势大力沉的一脚踢中太阳穴,顿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本能反手一拳打出,不及手臂完全展开,身后一棍敲打在后脑勺。
砰,吴朝阳啪的一声扑面倒下。
体能的极限透支,头部的重击,这一倒下,他没能再爬起来。
地面积水,雨水混着血水灌入口中,很腥很闲。
死了,没想到还是要死了。
爷爷,对不起,你让我好好活下去,我没有做到。
“吴朝阳!”一道熟悉着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吴朝阳缓缓闭上眼睛,临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她。
可惜了,早知道今天要死,就不该顾忌那么多。
没想到自己连死,都要带着遗憾死不瞑目。
太累了,他只想早点死去,最好是在沉睡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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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她的人?”
琴声停止,诸葛抚琴翩然而下,一手抱琴,一手拦在寒虫儿身前。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杨惊鸿匕首刀尖挂着一粒血珠,大雨落下,迅速将血珠打落刀尖。
诸葛抚琴五指扣弦,“江湖规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必要江湖结仇坏了我们好事。”
说着,诸葛抚琴望向柑子堡方向。
杨惊鸿冷笑一声,“不用担心,要来,他们早就过来了。”
诸葛抚琴眉头微皱,“那我就更不理解了,你一直冷眼旁观,你又不是她的人,为什么她一出现就对我们动手?”
杨惊鸿匕首横握,“他是你们的鱼饵?”
寒虫儿舔了一口手腕的血迹,“疯女人,既然两个人跟你都没关系,为什么要过来?没听说过挡人财路犹如杀入父母吗?”
诸葛抚琴眉头一展,缓缓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拖住我们,希望她去救那个棒棒?”
“嗯?”韩虫儿抬头望着诸葛抚琴,“一个普通小棒棒,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靠山?”
诸葛抚琴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那个小棒棒背后还有你这种人物。”
杨惊鸿将匕首交入左手,右手伸入腰带,铿锵一声,一把长剑从腰带里抽出,长剑惊鸿。
“她死不死无所谓,他若死了,你们离不开江州!”
诸葛抚琴手腕一拧,长琴横抱,“她必须死,至于他死不死,就得看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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蓼叶巷,一道黑影如一支利箭射向巷子深处。
曾迦南眼眶通红,嘴唇紧咬。
今天一天,她都失魂落魄,人已经到了飞机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江州,让她的心惴惴不安。
临近上飞机,她发现登机牌丢了,到服务台补领,又发现身份证不见了。
正在她准备去办理身份证明的时候,有人递给了她一张纸条,纸条只有简单几个字‘赵雨亭要杀吴朝阳,就在今晚。’
闪电划过,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的积水带着淡淡的血红。
再往里跑,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吴朝阳!”
曾迦南提气一口大喊。
你不能死,不能死!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没有过如此害怕一个人死去,就像那个人死去,自己的灵魂将会被剥离一样。
“吴朝阳!”
你不许死!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否喜欢我。
你还没表白。
我还没拒绝你。
你不许死!
前方看见影影绰绰的人群,曾迦南加快脚步前冲。
人群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纷纷转头手电照射过去。
一个女孩儿,深更半夜电闪雷鸣,竟然会出现在杀人现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自觉侧身让开中间的路。
精瘦男人,红衣女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迷茫,他们都知道今晚的行动处处透着诡异,但都没有大半夜一个女孩出现在这里诡异。
一手提着砍刀,一脚踩在吴朝阳头上的光头男也呆住了,刚才就在他准备一刀剁了吴朝阳的时候,戴鼎成打电话让他等等,现在,他更加迷茫了。
曾迦南穿过个个手提砍刀的人群,心一直往下掉。
从机场打车往回走,绕城高速车祸堵车,下车一路狂奔跑过拥堵路段,好不容易拦下辆出租车,进入城区又遇上暴雨再次塞车。
下了车一口气跑回十八梯,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幕。
吴朝阳趴在地上,双眼紧闭眼,半张脸被踩在积水中,毫无生气。
曾迦南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无声的泪水和着雨水。
空气凝滞静谧,唯有雨水落下的声音噼噼啪啪。
“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光头男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曾迦南目光缓缓上移,终于看见踩在吴朝阳脸上那只脚的主人。
周围的空气莫名开始躁动,给人一种气压上升的胸闷感。
曾迦南缓缓起身,马尾辫散开,湿漉漉的头发在风雨中飞舞。
静谧的十八梯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喊。
“我要你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