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广场上的烟尘尚未散尽,断裂的木剑与染血的粗布衣衫散落一地,
可这场杂役弟子间拼至力竭的对决,在周遭弟子眼中,竟连片刻的余波都未曾掀起。
外门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广场边缘的银杏树下,
腰间悬挂的制式长剑还在鞘中微微颤动,那是方才被战斗余波惊扰的痕迹,可他们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为首的少年把玩着指尖的玉牌,目光扫过场中扶着同伴起身的杂役弟子,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嗤笑:
“瞧见没?就这也配叫战斗?跟街边野狗抢食似的,脏得让人眼疼。”
他身边的弟子立刻附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不远处的杂役弟子听见:
“可不是嘛,李师兄。咱们外门弟子就算是基础剑法对练,也比这有看头。
他们手里那破木剑,怕不是从柴房捡来的废料?”
“废料配废人,倒也合适。”
另一个穿蓝色外门服饰的弟子接过话头,伸手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多看场中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的衣裳,
“真不知道宗门留着这些杂役有什么用,除了劈柴挑水,连像样的灵气都引不来,还敢在这儿舞刀弄剑,简直是丢宗门的脸。”
他们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向场中。
有个刚结束战斗的杂役弟子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却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按住。
那同伴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眼神里满是隐忍:“别冲动,咱们……咱们惹不起。”
外门弟子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笑声愈发肆无忌惮。
方才说话的李姓弟子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攥拳的杂役弟子,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断裂的木剑:
“怎么?不服气?就你这修为,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敢瞪我?信不信我让你明天连劈柴的力气都没有?”
杂役弟子的脸涨得通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这副模样更让外门弟子觉得无趣,李姓弟子嗤笑一声,转身回到同伴身边:
“没意思,跟他们置气都掉价。
走了走了,去演武场练剑,别在这儿看一群废物丢人现眼。”
一群外门弟子簇拥着他离开,脚步轻快,
仿佛刚才那场战斗只是路过时看到的无关紧要的插曲,连留在记忆里的资格都没有。
广场另一侧的白玉栏杆旁,内门弟子们的姿态更为倨傲。
他们身着月白色长衫,腰间玉牌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波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们没有像外门弟子那样大声嘲笑,可眼神里的轻视却比言语更伤人。
“大师兄,你看他们,”
一个面容清秀的内门弟子指着场中,语气里满是嫌弃,
“明明只是最低等的杂役,却偏偏要学弟子们决斗,真是自不量力。”
被称作大师兄的青年负手而立,目光淡漠地扫过场中,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可不是嘛,”
另一个内门弟子摇着折扇,扇面上绘着高山流水,与他此刻的语气形成诡异的反差,
“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两个动手的杂役,连引气入体都没做到吧?就这修为,也敢在广场上动手,简直是一场闹剧。”
“闹剧都算不上,”大师兄淡淡开口,“闹剧尚且能博人一笑,他们这般,只让人觉得碍眼。”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附近几个杂役弟子耳中。
那些杂役弟子一个个低下头,将脸埋在阴影里,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们知道内门弟子身份尊贵,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些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
有个年纪稍小的杂役弟子眼眶泛红,强忍着眼泪,小声对身边的同伴说:
“我们……我们只是想证明自己也能像弟子们一样……”
话未说完,就被同伴打断:
“别傻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永远都是杂役,就算再努力,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内门弟子们似乎没听到这些低语,依旧自顾自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谈论着修炼上的瓶颈,
偶尔瞥向场中时,眼神里的不屑更浓。
对他们而言,杂役弟子的存在,就像是宗门里的尘埃,平时看不见,看见了也只会想着如何拂去,绝不会放在心上。
广场最高处的阁楼之上,核心弟子们凭栏远眺。
他们的服饰更为华丽,周身灵气波动更为浓郁,玉牌上的纹路闪烁着微光,彰显着他们在宗门里的顶尖地位。
他们甚至没有正眼看向广场,仿佛那里的一切都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
“杂役?”紫色锦袍的弟子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真是无聊,这种事情也值得惊动我们?”
“大概是他们太想引起别人注意了吧,”另一个核心弟子漫不经心地说,
“可惜啊,就算闹得再大,也改变不了他们是杂役的事实。
在宗门里,修为和身份才是根本,他们连最基本的修炼都做不好,再怎么折腾都是徒劳。”
“说得对,”
紫色锦袍的弟子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群山,
“我们还是想想如何提升修为吧,那些杂役的事情,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其他核心弟子纷纷附和,再也没有看广场一眼。
对他们而言,杂役弟子就像是蝼蚁,他们的生死荣辱都与自己无关,更别说一场微不足道的战斗了。
场中,两个动手的杂役弟子已经被同伴扶到了角落。
他们身上伤痕累累,气息奄奄,可比起身体上的伤痛,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更让他们难受。
他们看着那些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视,只觉得浑身冰冷。
“我们……我们真的这么不堪吗?”
其中一个杂役弟子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另一个杂役弟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宗门一天,就永远摆脱不了杂役的身份,永远得不到他们的认可。”
周围的杂役弟子们也都沉默了,广场上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他们压抑的呼吸声。
那些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的轻视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场笑话,一场闹剧,可对他们而言,那是他们拼尽全力想要证明自己的尝试。
只是,这份尝试,在别人的轻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广场上,将那些散落的木剑和血迹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可却驱不散杂役弟子们心中的寒意。
他们默默地收拾着残局,身影在余晖中显得格外渺小。
而那些弟子们早已离去,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在意,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一场战斗,从未有过一群人拼尽全力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