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里，是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苏氏记得，这是雪棠出生之前，她特意请京中名匠打造的长命锁。雪棠被赶出丞相府之前，一直贴身戴着。
苏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金锁，隐约意识到雪棠要做什么，顿时咬紧了唇。
雪棠淡声道：“这是当年你送给你女儿的东西，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还有这身契，你一并拿走，离开王府，自己找些事做养活自己吧。”
这只长命锁可以卖不少银子，对于如今的苏氏来说，足以让她过上温饱的生活。
把这东西还给苏氏，她和苏氏，便从此两清，日后各不相干。
苏氏的眼眶瞬时便泛了红，她紧紧攥着那只长命锁，颤声问：“阿念，你当真不认娘亲了吗？”
“阿念已经死了。”雪棠一字一顿地说道，“早在被你赶出丞相府的那个雪夜，阿念就已经死了。”
说罢，雪棠不顾苏氏祈求的眼神，叫来下人，将苏氏带了下去。
……
买下沈语柔后，雪棠并没有立刻去见她。
两日后，雪棠在屋中和裴知予用过早膳，然后和往常一样，将裴知予送到王府门口。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裴知予日日都要进宫，到御前议事。
裴知予走后，雪棠便回了卧房，随意拿了本书册来看。
兰心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随口说道：“这天儿愈发的热了，得让小厨房给郡主多做些消暑的东西才行。”
雪棠闻言，便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了眼外头明晃晃的太阳。
“日头这样大，花园里的花怕是都要晒蔫了。陪我去看看吧。”
兰心“哎”了声，连忙去拿了把伞，又将绒花喊了过来，让她扶着雪棠。
主仆几人不紧不慢地往花园走去。
府里的人都知道雪棠很喜欢那处花园，钱三每日都要叮嘱许多次，一定要好生照看那些花，不可出一丝错漏。是以，负责照看花园的小厮和丫鬟们一大早就忙活了起来。
雪棠远远就看见了沈语柔，她正弯着腰，费力地拔去地上的杂草。
“郡主。”
见雪棠过来，下人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朝雪棠行礼。
雪棠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地上的花，前些日子她刚种了些绿鹤，这花花瓣小，开花快，如今已经开了半片了，远远瞧着就如灵动的鹤一般，十分好看。
沈语柔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她想直起身来随身旁的人一同行礼，可脚下却一个踉跄，瞬间就将那片绿鹤踩坏了一大半。
沈语柔心惊肉跳，慌忙低头告罪：“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雪棠瞥了眼沈语柔，她做事总是这样粗心大意，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不知道弄坏过她多少名贵的花，每次她都是斥责几句便罢了，从来都没有重罚过她。
可她的善良和宽厚，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沈语柔的陷害和算计。
“你可知这些绿鹤是我费了多少心思打理出来的。”雪棠的声音冷了几分，“若府里的下人，做事都像你这般粗心大意，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沈语柔垂着头道：“奴婢再也不敢了，请郡主宽恕。”
“做错了事，是要罚一罚。也该叫旁人知道，这平南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做事的。”雪棠抬眸，看向花园旁在烈日下晒得滚烫的石子路，吩咐道：“去那里站上一个时辰，此事便过去了。”
沈语柔怯怯地应了声是，低着头走到了那条石子路上。
她心想，不过是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罢了，很快就能熬过去的。
可雪棠却说道：“把鞋袜脱了。”
沈语柔一愣，蓦地抬起脸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雪棠。
这样热的天，地上的那些石子早就晒得跟火烤一样，她若是脱了鞋袜站在此处，和站在火堆上有何区别？
“怎么？忘了你对我做过的事了？”雪棠唇角轻扯，“沈夫人让我赤脚在雪地里罚站的事，我可还没忘呢。”
沈语柔咬紧了牙关，恨恨地说道：“你、你分明是存心报复我！”
话音刚落，绒花便上前来，不耐烦地给了她一巴掌。
“在郡主面前还这般放肆，当真是没规矩！”
沈语柔无法，只得在雪棠的注视下，脱掉了鞋袜，赤脚站在滚烫的石子路上。石子坚硬，很快就将沈语柔的足心硌得生疼，更不用说那火烤一样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沈语柔蜷缩着脚趾，想要偷懒却又不敢，日头毫不留情地照在她的脸上，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昏过去了。
而雪棠吩咐一个小丫头在此看着她，便转身离开了。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
雪棠看书看得乏了，正准备起身走走，就有下人来禀报：“郡主，那个柔儿受不住罚，昏过去了。”
“把她带来。”
“是。”
沈语柔如今沦为奴籍，按理说，该由主家重新取个名字。既然她喜欢沈语柔这个名字，喜欢做沈家的大小姐，雪棠干脆就叫她柔儿了。
两个小厮很快就将晒得半死不活的沈语柔拖了过来。
她显然是被冷水泼醒的，脸上湿漉漉的，很是狼狈，嘴唇惨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一看见雪棠，她就疯了般地朝雪棠爬了过去。
“我错了，奴婢知错了，往后奴婢给您做牛做马……”
雪棠冷眼看着她：“被罚的滋味不好受吧？”
沈语柔拼命地点头。
“你以前这般对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雪棠淡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却被你屡次欺辱，这么一点惩罚，远远不够偿还我曾经受过的。”
沈语柔浑身发抖，不安地看着雪棠。
这时，钱三拿着一个钱袋走了进来，对雪棠禀道：“郡主，那苏氏回来了，说是想用这些银钱，赎她女儿出去。”
雪棠冷笑道：“还真是母女情深啊。”
哪怕已经到了这地步，苏氏居然还惦记着沈语柔。
哪怕是沈语柔害死了苏氏视作母亲的徐老夫人，是沈语柔害得沈家沦落至此，几乎家破人亡。
钱袋里的钱，应当是苏氏卖了那枚长命锁得来的。雪棠漫不经心地从里面摸出三文钱留下，将钱袋递给钱三，吩咐道：“还给苏氏，让苏氏在王府门口等着。”
钱三领命去了，沈语柔看着雪棠淡漠的脸色，心里却愈发不安。
雪棠起身，从抽屉里找出沈语柔的身契，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想起昔日曾在侯府东院所受的屈辱，雪棠看着沈语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叼着它，从这儿爬到王府门口，你便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