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雷震岳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从背后抽出两把双戟,往地上一顿。
登时,那青砖地面如蛛网般裂开,碎屑四溅。
他又拍了拍自己粗壮的手臂,指着院中一棵歪斜的老槐树,嗓音洪亮地说道:
“楚千户,这院里的槐树长得不正,要不俺给你修直了?”
薛绾绾忽然轻笑了一声,音色婉转动人。
“楚千户可莫答应,妾这柳树经不起这般折腾。”
楚奕微微一笑,语调轻松。
“雷老哥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就别去糟蹋薛老师的柳树了。”
“其他人,也都介绍一下吧。”
其余人闻言,纷纷上前一步,或是展露轻功,或是展现刀剑技艺,各自施展了一番绝技。
薛绾绾看着这些江湖人都有本事,却多是桀骜不驯之辈。
眼下虽过来为楚奕效命,但若他只是借这千户官职威压他们,怕是难以长久约束。
终有一日,这些人会惹出乱子……
楚奕只能说墨鸦姐在江湖的人脉网是真的厉害,认识的这些江湖人士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当然,既然这些人已经展现过了自己的手段,那就该轮到他来表现了。
“水娘子,余姚人。”
他这话刚说出口,
那一直笑嘻嘻的水云天突然就不笑了,正处于惊讶之余,又听到了楚奕的声音。
“其父余姚县丞水明德,因揭发县令贪污治水银两,反被被诬陷‘私毁官堤’判斩。”
“行刑当日,水娘子乔装混入刑场,捅死监斩的县令,趁暴雨带母妹逃亡。”
说到这里,这位年轻千户屈指敲了敲桌子,那一声脆响,让神色慌乱的水云天本能后退半步。
“这个案子,本官替你消了。”
却见楚奕漫不经心的抛出一卷盖着火漆的公文,落在水云天面前,纸张展开时隐约露出‘特赦’二字。
“此刻,令妹应该跟母亲,在新居试穿云锦襦裙了。”
“以后,你也不需要东躲西藏了。”
水云天双手颤抖着拾起公文,眼神复杂而挣扎。
她刚才都想好准备施展轻功逃出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位楚千户直接给出特赦令。
最终,这位女神盗一咬牙,低头深深一揖。
“今后,小女子愿听从楚千户调遣。”
薛绾绾早知楚奕手段非凡,却未料他竟现场将水云天的疮疤撕得这般鲜血淋漓。
可又偏偏备好剜骨疗毒的狠药及时治疗,仿佛早把此女捏在掌心掂量过千百回。
这般恩威并施的手段,真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此时。
场中气氛略显凝重。
随着水云天的过往被揭露,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但更让他们惊叹的是,楚奕竟然替她消了罪!
“木何曦……”
“小人在。”
楚奕看了眼没反应过来的木何曦,笑了笑。
“你出身徽商木家,因家族拒缴矿监税使的勒索,税监干儿子当街凌辱其妹致疯。”
“当晚,你夜闯税监别院,杀死税使干儿子,将尸体吊在歙县城门下。”
“以至于,你全家被判徒刑,发送岭南了。”
这话刚一落下,
木何曦的肩膀猛地一颤,他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竟被楚奕一语道破。
“本官可以帮你去运作一番,调你全家来上京城重新安家。”
这句话,如雷霆般在木何曦耳中炸响。
他毫不犹豫地跪下,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
“若楚千户真能让他们来上京城,小人这条命,以后就是大人的了!”
楚奕笑着将木何曦搀扶起来。
他从收到白鸟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通过执金卫将这些人的身份查了一个底朝天。
知根知底的人,他才用着放心!
“本官不要你的命,以后多多替本官办好事就行。”
他手掌一松,转而目光落在旁边的雷震岳身上,那身形犹如一座铁塔般巍然不动,手握双戟,气势凌人。
“雷老哥,三年前衡王府仪卫司为扩建猎场,强占你雷家祖坟地。”
“你父亲阻拦被马踏身亡,你一怒下抡柴斧劈死衡王府管家,至于衡王,我如果说替你去杀了,估计你也不信。”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你自己直接说,跟着本官做事,想要什么?”
他这番坦诚直白的话,倒是让雷震岳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俺不想再跟个老鼠一样整日窝藏在地下城了,俺就想每天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面,还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蒲扇般的大手骤然攥紧双戟,青铜戟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最重要的,是不受任何人欺负……”
楚奕抬头看着他,眼神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雷老哥,你要是说这个,那你找对人了。”
“你去问问人,我楚奕在上京城,有受过人欺负吗?”
“琅琊谢氏,我敢杀。”
“太原王氏、清河柳氏,我照样敢杀!”
雷震岳听罢,眼中满是兴奋,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对啊,俺就是听了楚千户你的事迹,所以才过来的。”
“楚千户若肯带俺杀尽这些仗势欺人的豺狼,莫说喝酒吃肉,便是剜心掏肺也使得!”
楚奕微微点头道:“这么小的一个要求,本官满足你。”
他又说出了另外几个人的事迹,全都是身上背着案子的,但都是被逼无奈才杀人的。
“从今以后,你们只要跟着本官安心做事。”
“本官不但保你们一世太平,更给你们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先喝酒,待会带你们去户部,敢去闹事吗?”
众人眼前一亮,异口同声道:“敢!”
薛绾绾看着楚奕挨个敲碎众人的硬壳,又奉上蜜糖。
这般收服人心的手腕,当真高明。
她眸光一闪,忽觉他像驯兽人漫不经心抛接火把,火星溅落处,豺狼皆低伏成犬。
“楚千户,你今日喜得诸位英雄,何不以杏花酿作贺?”
“妾身这便去院子里,取埋了两年的陈酿来。”
雷震岳憨憨的说道:“薛花魁,俺去挖吧。”
薛绾绾轻轻一笑,语调娇柔:“不用,妾去就行了,楚千户,要搭把手吗?”
“好。”
于是,楚奕便跟着薛绾绾走了出去。
这位花魁小娘子提着裙摆,走到院角的青砖旁,拿起锄头,动作轻巧地挖了几下。
不过,她刚挖了几下,便抬起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楚奕,语气娇软:
“手疼。”
楚奕走上前低头握过她的手,发现那白皙细嫩的手心,已然多了几道红痕,这手也太娇嫩了。
“薛老师,让学生来挖。”
他挖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挖出来。
“薛老师,你确定埋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