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霁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小得如同蚊蝇，身子扭捏地站在一旁，始终不敢说出来。
秦钰将目光转向夏虹，“你讲。”语气中不容拒绝
“奴婢…奴婢见柳大人带了一个女子归来，说是乌国来的柨峫公主。这段时间造的那个房子，叫什么梵净城堡，便是为那公主准备的。奴婢当时恰好路过，清清楚楚地看到柳大人与那公主一同走进了城堡里。”夏虹头垂得更低。
秋霁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应和：“是啊是啊，秦娘子，你都没有看到那个房子是什么样，跟我们这里的一点都不同，门口有高高的穹顶，每一层楼都有我们这里的两层这么高，屋顶还是尖的。感觉比皇宫还好看。”
“你又没有进过皇宫，怎知皇宫是什么样子？”夏虹瞥了她一眼，叫她不要乱讲。
“无妨。”秦钰道。
她看起来神色很平静，其实内心已经有些心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痛。那个人可是她的小叔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心痛呢？
秋霁见秦钰并未责怪，胆子又大了几分，忍不住又开口道：“奴婢还听说，等明年开春，他们就要大婚了，这宅子里见过那么多女人，这还是柳大人第一个说要成婚的女子。其实......那日兰儿来的时候，奴婢也瞧见过柳大人带那女子在外边游玩。”
这次夏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秋霁也回看了一眼夏虹，面色无辜得很。
秦钰听着这些话，仍强装镇定。
“我知晓了，你们…你们先下去吧。”
她强忍着内心痛楚，极力保持着平静，轻声开口让她们先出去。
此刻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需要一个人独自静一静，好好消化这晴天霹雳。
她们两个丫鬟一出门，夏虹便忍不住对着秋霁的脑袋拍了一下，压低声音骂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一股脑儿地跟秦娘子说？也不掂量掂量这话该不该讲。”
秋霁却一脸不服气，梗着脖子，“我就是看不惯！夏虹，你也看到了呀，柳大人平日里对秦娘子明明是那般好、那般疼，可如今呢，突然就要跟别的女子成婚！别说秦娘子了，我都不能接受！”
夏虹恨铁不成钢，指着她鼻子，“你呀，真是糊涂！你没看到秦娘子听到这些话时，那难过的模样吗？她的心都快碎了，你还在这儿火上浇油。况且，这事儿不还是明年的事吗？你现在就一股脑儿说出来，不是故意让她现在就伤心难过吗？”
秋霁气得小脸通红，愤恨地说道：“早痛晚痛都是痛，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让秦娘子看清柳大人的真面目，也好让她早些从这虚幻的感情中走出来。不然，等以后陷得更深，受到的伤害岂不是更大？”
此刻的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主人可是柳怀瑾，可她现在心心念念的是秦钰。
屋内，秦钰呆坐床边，眼神空洞，茫然望向窗外，丫鬟们隐隐的争执声传来，她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她与柳怀瑾之间，情丝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这份感情似镜花水月，美则美矣，但虚幻难触。
柳怀瑾是小叔，伦理纲常就是一道天堑，横亘在前，这份感情不会被世俗所容。无数次，她在心底告诫自己，要尽早放下，可当理智碰上了感情，输得一塌糊涂。
她清楚自己身为罪臣之女、乱党儿媳，身份卑微如尘，而柳怀瑾，他可是丞相啊！
身为丞相，迟早要与门当户对的良家女成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同他相伴。
可他，可他为什么又要和我有肌肤之亲呢？可他为什么又将自己养在府里呢？他究竟……究竟是怎么想的？
秦钰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他养的一只笼中雀、槛中兽，他掌心的玩物罢了！
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心脏一阵阵地抽疼。
待两个小丫鬟走远了，她慢慢走到梅林，坐上秋千独自晃着。
她想着故去的爹娘，已经为她们报了愁，她亲手用发簪杀了老侯爷，陈老太医也死了，此生已经没有什么挂牵，可以安心随爹娘去了。
纵使这一生尽是遗憾，但总觉得，死了比苟活在这个世上当他的玩物好。
秦钰陷入自己的情绪，浑然不觉院子里进来个人。
“秦娘子，秦娘子……”
环姬的声音接连响起，带着几分关切，连唤了好几声后，秦钰才猛地回过神。
“秦娘子可是在愁柳大人的事？”
环姬站在秋千前方，手里提着一只篮子。
秦钰垂首，无奈点了点头，看样子，环姬也是知晓柳怀瑾带那劳什子公主回来的事情。
这府里除了她，谁的消息都比她灵通。
环姬见此，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为此伤心，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罢了罢了，我今日特意带了新的吃食来，也好让你换换心情。”
她将手中的篮子摆到秦钰面前，只见里面摆放着一些形似枯草根的东西，颜色暗沉，模样实在算不得诱人。
秦钰疑惑问道：“这是何物？”
环姬眉眼弯弯，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折耳根，在我家乡，这可是难得的美味。今日咱们就拿这个下酒，尝尝鲜。”
秦钰虽心情不佳，但见环姬前来，心中还是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她强打起精神，转头吩咐夏虹：“去把上月埋的梅子酒挖出来。”
环姬手脚麻利地将折耳根洗净，在石桌上摆好碗筷，斟上美酒，而后拉着秦钰入座。
秦钰拿起筷子，夹起一小段折耳根，犹豫片刻后放入口中。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腥味直冲鼻腔，她忍不住呕了一下，满脸的嫌弃，
这等食物，怎会有人吃得下去？腥味实在太重了。
环姬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边大笑，一边打趣，“秦娘子，折耳根虽是特别了些，但吃习惯了，保准你会喜欢。”
她自己夹起一大把折耳根，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