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言耸听，你这几是危言耸听，故意造谣影响我们指导组的工作！”
周振华很快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的拔高音调反驳：“啥叫全都得死？”
“我们说的种植方法，是请教过好几位农业专家、经过县农业局验证的，能大幅提高产量的，最科学好的方法！”
他越说越有底气，下巴微微扬起，满脸不屑地看着陈大山冷笑：“你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农民，知道啥叫科学吗？啊？”
这边的动静本就不小，尤其是周振华说话时嗓门一直没降下来。
没多久，竹林坡那边砍竹子的村民就都听见了。
先是两三个人扛着刚砍的竹子，试探着往这边挪。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柴刀，扛着一捆捆青竹凑了过来，很快就把陈大山家的院子门口围了个半圆。
村民们脸上大多带着愁容。
自家的七叶胆明明长得好好的，有的都快能摘第三茬了。
这“指导组”一来，就非要让他们砍竹子搭架子，还要割草盖根。
折腾人不说了，谁知道会不会影响长势？
可人家是县里派来的“官”，手里捏着“技术指导”的名头！
村民们心里再反感，也只能闷着头照做，没人敢站出来说句反对的话。
这会儿见陈大山敢跟指导组的人硬刚，众人眼里瞬间亮了起来，纷纷扛着竹子过来围观。
周振华见围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越发理直气壮地朝大伙儿喊道：“大伙儿听听，他竟然说按科学的方法会把七叶胆种死？这不是胡扯吗？”
“我们指导组是来帮大伙儿增收的，不是来害人的！”
“他之前能带着你们把七叶胆种活，不过是运气好，瞎猫碰见死老鼠罢了，离真正的科学种植还差得远呢！”
“我告诉你们，省里的农业专家说了，要是按照科学的方法规范种植，七叶胆每次采摘的亩产至少是三千斤！”
听到“亩产三千斤”，村民们顿时就忍不住小声议论了起来。
周振华毕竟的县农业局派来的，加上他还搬出了“省里的农业专家”，很多人都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听说按他们说的去做，七叶胆每次采摘的产量，还能往上再提七百斤左右，谁能不动心？
听着周围村民的议论，看着周振华得意扬扬的模样，陈大山的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
其实除了跟他交好的几家，其他村民地里的七叶胆是死是活、能不能挣钱，他并不在乎。
可他不能让周振华，断了七叶胆茶的原材料供应！
等到将来合资的事落了地，七叶胆茶的销量必然暴增，要是没有原材料，他拿什么来做茶？
想到这儿，陈大山朝周振华冷声道：“种地可不是过家家，地里的庄稼要是真死了，这一年的收成也就全没了！”
“既然你这么有底气，觉得你的方法好，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周振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打什么赌？”
“十天为限！”陈大山伸手指向水井坪方向的自家七叶胆地，“我把我家种的七叶胆茶划一亩出来，随便你怎么折腾！”
“你想搭架子就搭架子，想拿草盖根就盖根，全程你们说了算，我绝不插手！”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我家的七叶胆，现在还能摘三茬鲜叶！”
“按照之前的收成，每亩地没茬都能摘两千三百斤左右，按一毛钱一斤的收购价算，一茬就是两百三十块，三茬就是六百九十块！”
“我也不跟你算零头，就按六百块算！”
“要是按你们的方法折腾下来，那一亩地的七叶胆茶死了，你就按这个数给我赔钱！”
陈大山目光锐利地盯着周振华：“只要没死，不管有没有提升产量，我都赔你六百块，而且还会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你道歉，承认我不懂科学！”
“就算是跟你刚才说的一样，把我不配合动作的事上报到县里，来个通报批评，我也绝无二话！”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大家现在都挣了些钱，可这六百块在1982年，依旧是个几位恐怖的数字。
眼见陈大山竟然堵得这么大，谁都不敢说话了。
“你……你这是故意抬杠！”周振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语气有些发虚，“我们指导组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跟你打赌的！”
“咋地？不敢了？不相信你自个说的科学了？”
陈大山步步紧逼：“刚才不是说你的方法是最科学的，能增收吗？现在怎么又不敢跟我赌了？”
“难不成你也知道，你那法子根本行不通？到咱们村来指手画脚，就只是为了耍官威，瞎折腾人？”
村民们也跟着起哄：“周同志，你要是真有底气，就跟大山赌一把呗！”
“放心，人大山不缺钱，真要输了，那六百块指定给你！”
“是啊，赌一把，大伙儿也能看看，你那法子到底行不行！”
周振华一下就被架了起来！
陈大山不缺那六百块，可他缺啊！
他一个月也就三十来块钱的工资，得不吃不喝两年才能攒下六百块！
不过想到先前调研之后回到农业局做的研究，还有专程去省城找专家请教之后得到的答案，这人很快就又有了底气：“赌就赌！”
“不过咱们得提前说清楚，要是中途出了别的岔子，比如哦说有人故意搞破坏，可别怪我不认账！”
陈大山嗤笑摇头：“我这买卖虽然不咋挣钱，但还不至于为了六百块的事去搞那些小动作，坏了自个的名声！”
“倒是你……”他说着便看向了对方手里的笔记本，“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双方签字画押，免得将来有些人不认账！”
周振华看着陈大山伸过来的手，也是一声嗤笑：“立就立，说得好听，我还怕你赖账呢！”
不得不说，这人的字写得还是挺不错的！
他一手端着笔记本，一手握笔，唰唰地写了两份赌约。
然后毫不犹豫地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找身后同事要了印泥，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面对着周振华挑衅的目光，陈大山更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那笔签字，然后干净利落地按上了手印。
直到这时，和周振华一起来的，另外几个指导组的人，才凑过来假模假式的打圆场。
“哎呀，明明都是一片好心，咋就闹到这一步了呢？”
“不过也好，划出一亩地来当试验田，正好可以让大伙看看，科学规范的种植方法到底有多好！”
正说着，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缓和：“欸，陈大山同志！”
“听说你家里人都出门去了，家里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我们现在这么多人挤在李支书家，天天睡大通铺，都快住不下了，分几个到你家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