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刚到老吴饭馆附近,陈大山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大卡车,还有叼着烟站在台阶上的罗红军。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没多余废话,直接喊上冯国庆一起忙活。
先把货转到了大卡车上,又把罗红军带来的两万个包装盒搬到了拖拉机上。
五千盒七叶胆茶,就是两万五千五百块!
抵扣掉做包装盒的一万六千块,罗红军爽快地数出六千五百块,递到了陈大山手上:“你点点,看看有没有错!”
陈大山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当面把钱点清塞进了包里,随即笑着打趣道:“老哥,你恐怕是找我收魔芋那会儿,就成万元户了吧?”
“咋样?有没有披红戴绿受表彰?有没有上报纸露脸?”
罗红军闻言一笑,顺手把烟蒂丢在地上踩了一脚,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表彰?上报纸?那都是虚的!”
“我手上的钱全都是现金,一分都没存过银行,甚至连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到底挣了多少!”
他说着,伸手攀住陈大山的肩膀往饭馆里引,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郑重:“大山兄弟,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啊!”
“可千万别为了那点虚名,把自己推到人前显眼!”
走到卡车尾部时,他又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陈大山道:“你上回还跟我说要低调,连货都拖到今天才给我,今天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了?”
罗红军压低声音,凑近了些:“你不是早就察觉到政策收紧的厉害了吗?”
“八大王的事你听说了没?”
“赚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生意做得人尽皆知!”
“结果呢?说被查就被查了,直接栽了个大跟头,一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罗红军见他没接话,当即忍不住再次叮嘱:“我跟你说,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树大招风!”
“没人盯着,没人眼红,才能安安稳稳挣钱啊!”
听到这里,陈大山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原本是突然想到这一茬,想提醒你两句的,没想到你倒先把我想说的话全说了!”
“行,既然老哥你心里有数,我也就不瞎操心了。”
他这话,说的其实是有点脸红的!
重活一世,确实是有很多事情都能做到先知先觉!
可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他却是没能一下子就扭转过来的。
刚重生那会儿,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挣的那点“零碎小钱”,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块钱就能让一家人算计着过上个把月!
几十块,几百块、对村里那些人来说就已经是个非常大一笔钱。
所以当初买保管室的时候,他压根没多想,直接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出了八百块的高价。
市里前后都有院子的房子,也才花了一千二百块就买了下来!
李家村一个土墙瓦盖的破保管室,能值八百块吗?
一时冲动报价太高,平白多花了些冤枉钱就不说了!
露财以后还引出了一堆的红眼病,被村里那些人恶心了好几个月!
后来往信用社存那两万块,也是受了前世习惯影响,觉得把钱存在银行才安全!
结果呢?
连县里都惊动了!
所以和罗红军比起来,他陈大山才是个真正的菜鸟啊!
想到这些,陈大山连忙借着迈步的动作岔开话题,抢先走进饭馆:“罗哥,快进来!咱让吴老板炒几个硬菜,边吃边聊。”
罗红军其实也刚到没多久,进门时就已经跟老吴打了招呼,让他赶紧备菜。
没一会儿,红烧肉、炖鸡汤、炒青菜、家常土豆丝、油炸花生米就端上了桌,罗红军还从车上拿来了一瓶老家带来的好酒。
这回他们特意把老吴也拉到桌上,加上冯国庆,四人围坐在一起,从生意聊到家常,一顿饭竟吃了两三个钟头。
直到晚上九点多,酒足饭饱的陈大山才抢着付了钱,起身告辞。
而这个时候,罗红军也已经是知道了合资的事,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和陈大山商议出了未来的规划。
夜里的山路很静,只有拖拉机的轰鸣声在山间回荡!
虽然是四个人分一瓶酒,陈大山喝得并不多,但他还是开得格外小心。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他先借着车灯照亮,把包装盒搬进了厢房,又拿下挂在墙上的马灯点上了,才把拖拉机熄了火。
提着灯走进堂屋,陈大山一眼就看见八仙桌上放着的一堆零钱。
周振华倒是说话算话,即便他不在家,也按时把当天的房费交了。
看到房费,陈大山下意识地就往一楼深处给那人住的房间扫了一眼。
房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连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显然,周振华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到这一幕,陈大山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点了都没回来,难不成是连夜下地干活去了?”
他也只是有些疑惑而已,压根没兴趣关心周振华去哪了!
折腾了一天,又喝了点酒,陈大山早就有些犯困了。
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回房躺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睡梦中的陈大山,就被“砰砰砰”的急促敲门声,和铁桶“汪汪”的叫声给吵醒了。
院门口传来的是李满仓、李志强和李二柱等人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透着一股子抑制不住的兴奋。
陈大山揉了揉眼睛,一边快速穿衣服,一边应了一声,随即快步下了楼。
刚到院子里,李二柱就率先透过门缝朝他喊了起来,嗓门一如既往地大得能掀翻屋顶:“大山哥,你快出来看!”
“指导组折腾了几天的那块地,里面的七叶胆全都焉了,眼看就要死了!”
“你跟那姓周的打的那个赌,你赢了!”
“哈哈,我早就说了,大山哥你指定是不会输的!”
“还指导组呢,还科学种植呢,这下好了,老老实实给咱大山哥赔钱吧!”
陈大山打开院门时,就连平日里最沉稳的李拥军也已经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根带着泥土的,蔫巴巴的七叶胆,看向陈大山的目光满是疑惑:“大山兄弟,你看,这是我刚从那片地里拔出来的,根都烂了!”
“你当初带着咱们种这玩意儿的时候,不也是拿草捂了根,还说最好是搭架子的吗?”
“现在指导组的人也是这么干的,咋就真和你说的一样,全都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