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接到陆江白电话的时候，她正坐着出租车回公寓。
“喂，陆医生，怎么了？”
“我刚才跟裴允见面了。”话筒里传来陆江白略带低沉的嗓音。
林染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好端端地打电话来告诉他跟裴允见面的事情。
“我跟他提了之前的赌约……”陆江白抿了抿唇，“赌注是让他给你离婚。”
“……”
林染之前倒是听陆江白说过要帮她跟裴允离婚。
她还以为他只是去劝一劝，哪成想竟然搞得这么大！
“裴允他同意了？”
陆江白抿了抿唇，“没有。”
林染：“……”
“所以……”陆江白抿了抿唇，“我跟他说了我们两个两情相悦……”
林染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儿？
裴允这边已经够麻烦的了，没想到又掺和进来一个陆江白。
她现在敢肯定，裴允现在肯定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只不过，她却也知道，陆江白是在帮她。
若是想要顺利脱身，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
林染的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别扭。
却连她自己都说不出究竟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觉。
“我知道了，谢谢陆医生。”
陆江白抿了抿唇，知道聪慧如她，必定是知道自己的意思。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逼裴允放手。
“那你小心。”
“知道。”
……
很快，林染就坐着出租车到了公寓楼下，她远远地就看见了那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前的车位上。
裴允回来了。
林染的脚步微顿。
许久她这才收回视线，迈步走进了公寓。
打开门，林染就看见裴允坐在沙发上。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歪七扭八的烟蒂，林染如今嗅觉味觉尽失，哪怕已经闻不见味道，却还是能想象得到屋子里这会儿定然全是烟味儿。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林染装作跟往常一样，神色自如地朝裴允走去。
裴允抬眸看着她，直到烟灰燃到手边，察觉到烫意，他这才用食指敲了敲。
不知怎么，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陆江白最后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裴允，我们两个是真心喜欢对方的……
真心吗？
喜欢吗？
那他算什么？
“林染。”裴允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只是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厉害。
林染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喊自己的名字。
而且喊的是林染，不是林殷殷……
这是打算要跟她摊牌吗？
林染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收敛了个干净，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你喜欢我吗？”
林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没说话，裴允只觉得满口都是苦涩，“哪怕是一瞬间也行，或者一秒？”
有喜欢过他吗？
林染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
裴允忽的轻笑了一声，低眉自嘲，“所以，自始至终你都是在利用我，那现在呢？为什么不想再利用了？是找到比我更锋利的刀了吗？”
所有的心思被当面点破，林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
以前的林染醉心研究，她的世界简单的只有生物化学公式。
她虽然聪慧，却从来不屑于谋断人心。
可裴家害她身中剧毒，家破人亡，这个仇，她必须要报！
所以，裴允才成了她的目标。
哪怕，自始至终，他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对不起。”
裴允侧眸看向她，听着这声道歉，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上被撒了一把羊毛针，绵绵软软地全部扎在心上，呼吸一下都觉得疼。
“为什么？因为……陆江白？”
裴允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么恨一个人的名字。
林染想到之前陆江白跟她在电话里说的，深吸了一口气，可到了嘴边的‘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
又是一声‘对不起’。
裴允死死地盯着她，就连夹在指间的烟头烫到了皮肤都想是没有感觉。
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心痛。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心竟然会疼成这样。
他其实早就想过她或许不喜欢自己。
可他要的不多。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就行。
哪怕她手里握着刀抵在自己的心脏，他也能泰然自若，心满意足。
只要她想要。
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心刨开。
她可以划上千刀万刀，只要不丢掉就好。
可她只跟他说了‘对不起’。
裴允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片刻的眩晕和空洞。
“你想好了吗？”裴允深吸了一口气，兀自将涌上来的铁锈腥气咽下去。
喉咙里像是吞了刀片，连着声音都低哑难闻，“真的要离婚？”
林染的心里蓦然一疼。
这明明是她想要的。
可是不知怎么，她却觉得像是一双大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窒息带来的痛苦让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好半晌，她才动了动唇，“想好了。”
快刀斩乱麻。
如今复仇已接近尾声，若是按照原计划，其实，早在她身份被揭穿那天开始，她就已经跟裴允离婚了。
已经拖得够久的了。
“真要离？”
“嗯。”
如此斩钉截铁又决绝的一个字。
裴允的眼眸里明明灭灭，像是翻涌激荡的海浪。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疼，可他却突然笑出声来。
真是可笑。
在他问出那句话之前，他竟然还在盼着她摇头，盼着她反悔。
可是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却斩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好。”裴允转过头去，没让她看见自己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因为背对着她，他不用再刻意压抑和隐忍，蚀骨的疼痛让他的脸都在微微抽搐，“那就离。”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
那就最后一次成全她。
只希望她往后余生能够幸福。
哪怕能够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他裴允。
林染的心脏有一瞬间的绞痛，前所未有的疼。
他答应了……离婚。
她可以离开了。
可她却觉得眼前浮起一面水雾，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裴允转身往外走。
直到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泪珠跌落。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已经是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