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郑玄棋口中听到死城二字，林策倒是有些惊讶。
众所周知，全州乃是燕南道最接近北蛮子地界的一座城池，隶属于燕南道最北部，那座城曾经乃是一处富硕之城，可惜大周王朝推翻前朝，丢失了燕北道后，全州就成了一处兵家要塞。
北蛮子南下要去全州。
大周王朝北伐也要去全州。
这是兵家必争之地。
不管是宫内的掌印太监，还是大学士李景春，都让林策注意全州城，现在即便没有到燕南道，泰安城的种种事情，也都和全州有所牵连。
林策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他心中更多的还是认为全州城应该就是陆擎苍屯兵之地。
或许这里是陆擎苍想要谋反的根基所在。
“大人，全州城多年来，始终处在北蛮子骚扰之下，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北蛮子南下，在全州城内烧杀抢掠，死伤无数。”
“所以我们这附近的一些地方，都需要征召民夫和士兵送往前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郑玄棋无奈解释起来，随后眼里更多还是失落之色。
“我泰安城，曾经可是有数万户百姓，一城少说也有十万人，但奈何这些年边境战事吃紧，所以我们征召过去的青壮年无数，渐渐的老的死去，青壮年也被送走，这城中，都快绝户了……”
这番话引来林策皱眉。
他有些难以置信，偌大一个泰安城，竟然要承受如此巨大的代价，这背后真没有什么猫腻，狗都不信！
“公子，这件事确实是真的，当初也有不少官府的人过来，强行抓走我们的人，就是说送往边境。”
王名扬在一旁说道。
他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自然是知晓。
林策皱起眉头来，目光一片深邃。
“抓这么多壮丁，这还是一个泰安境内，那整个燕南道呢？别处呢？”祝涂山身为军伍中人，他倒是对这件事有所怀疑了。
“你有什么想法？”
林策好奇的问道，祝涂山是军中之人，应该能够通过此事分析出一些什么。
祝涂山连忙拱手，站在一旁说道：
“小林大人，此事恐怕有古怪。”
“镇北侯掌控十万兵马，镇守边疆，这十万人马面对北蛮子，从整体防御上来说，确实是少了一些。”
只见祝涂山拿出了一张地图，上面正是标出了燕南道的所有边防情况，这张图乃是牛达将军所有，行军打仗，地图自然是要带全的。
祝涂山也时常出入牛达将军的营帐，因此也被分了一份地图。
本以为他用不上，没想到现在倒是起到作用了。
“大人请看，十万人马铺开，只能勉强分散，守住边境。”祝涂山指着地图分析道。
燕南道在大周王朝的版图上，整体呈现为横着的一字。
这意味着边境线很长，和北蛮子接壤的地区极多，其中有一个凸起，便是全州城，这也是燕南道最薄弱的一环，只需要攻破全州城，便可顺理成章的南下。
整个边境共有八方重镇，每一个重镇分配到的兵马不到两万。
一旦北蛮子选择其中之一进行突破，那不到两万的兵马，想要挡住数十万凶残的北蛮子大军，确实不太现实。
这也是为何北方一旦来朝廷要钱，要粮，皇帝都愿意给。
因为皇帝乃是马上皇帝，他知道燕南道的情况，知道陆擎苍的难处，故而十分纵容。
甚至林相在位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对北方颇为照顾。
站在这个角度，陆擎苍就算是贪婪一些，那似乎也并无关系，只要他能守住这漫长的边境，就把他当成吞金兽喂饱又如何。
“但……”祝涂山继续说着。
他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游走，点出八个重镇。
“按照我的想法，八个重镇每个重镇只需要三万兵马，就可成功镇守了，甚至游刃有余。”
“一旦北蛮子进攻，那也有余力可以分兵出去支援。”
“也就是说，八个重镇，每个三万兵马，一共二十四万兵马便可彻底镇守下来。”
祝涂山深吸口气，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林策，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怎么？还有发现？”
“本官准许你说。”
林策皱起眉头道，祝涂山当即抱拳点头，也不再犹豫。
“按照刚才这位知府的说法，这几年内光是泰安境内便征调了超过八成的青壮年，那再算上燕南道，再算上其余的几座城……”
“陆擎苍应该拥有充足的兵源，并且少说手中有三十万人马，在并无太大战事的情况下，三十万人镇守边境二十年绰绰有余了。”
“他要这么多人参军，怕不是在储蓄兵源……”
祝涂山分析完，便不再说话。
这些都是他站在一个行家的身份上说出来的。
二十四五万人，就可以力保边境不遭受折磨，三十万人那就更绰绰有余，甚至再也无需抽调兵力。
但那知府郑玄棋所言，每隔一段时间陆擎苍便会来征兆士兵和民夫，他究竟要干什么？
“储蓄兵源？”林策冷冷一笑，四周之人全都汗毛倒竖。
一个封疆大吏储蓄兵源，不就是为了谋反吗？
郑玄棋瞳孔紧缩，如果陆擎苍真的谋反，那他就是帮凶！
林策闭上眼睛。
按照秦世忠的分析，陆擎苍手中恐怕不止是十万人，他本来就有足够的兵马调动，起码十七八万。
朝廷不是没想到八个重镇的重要性。
因此倒是给足了陆擎苍权利，也给足了他兵源。
可他依旧在招兵买马。
如此种种，都让人心中疑惑。
“除了谋反，我想不到任何其余的理由解释这件事了。”林策缓缓说道，他刚一说完，郑玄棋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大人！”
“陆擎苍谋反的事情，下官不知，下官真的不知道啊！”
郑玄棋惶恐不安，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参与这些事情。
现在一听林策给陆擎苍定性，那他曾经帮陆擎苍征兆士兵和民夫，岂不是帮凶一个？
“起来吧。”林策没好气的笑道。
他又没追究郑玄棋的责任，这人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