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结阵!快结阵!”基层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但队伍行进在狭窄地带,首尾不能相顾,根本来不及组成有效的防御阵型。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听战鼓擂响,原本寂静的芦苇荡仿佛活了过来,无数身披皮甲手持弯刀圆盾的北狄步兵如同鬼魅般涌出。
他们利用芦苇的掩护,凶狠地扑向混乱的大胤军队,专砍马腿,近身搏杀。
与此同时,地平线上烟尘大起,兀术亲率的北狄主力铁骑出现了!
他们分成数股,精准地切入大奉军队已经被分割的队列中。
“不要乱!向我靠拢!”
牛德胜挥舞着沉重的凤嘴刀,一刀将一名冲来的狄骑连人带马噼成两半,鲜血溅了他一身。
他勇猛无比,亲兵队也拼死护在他周围,但个人的武勇在整体崩溃的局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北狄骑兵利用速度和冲击力的优势,反复冲杀,将他的军队切割成无数个小块,然后逐一歼灭。
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落雁泽的泥地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倒伏的芦苇上挂着破碎的旗帜和残肢断臂。
士兵们绝望地挥舞着兵器,但在骑兵的冲击和步兵的纠缠下,成片地倒下。
与此同时。
马宗亮与李彪两人在檀州,没有等来牛德胜,等来的却是牛德胜在魏州落雁泽中伏被围的噩耗。
“元帅!牛帅危在旦夕!我们是否立刻发兵救援?”麾下将领纷纷请示。
马宗亮面色阴沉如水。
救?
檀州与牛德胜被围之地尚有距离,仓促出兵,万一兀术另有埋伏,或者檀州有失,不仅牛德胜救不出来,连这八万大军也可能陷入险境。
不救?
同僚之谊暂且不说,牛德胜那五万大军若被全歼,整个决战计划将彻底破产,大奉亦将元气大伤。
他陷入了极大的犹豫与挣扎。
帐内争论不休,主救派与主稳派各执一词。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落雁泽里,牛德胜左冲右突,身上已多处挂彩,坐骑也被射伤,他望着四周越来越少的部下和越来越多包围上来的狄兵,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涌上心头。
指望马宗亮来救他,肯定指望不上了。
“他娘的,今天老子莫非要死在这里了?”他心中悲吼,只能凭借本能挥刀劈砍。
就在牛德胜部即将崩溃,马宗亮仍在艰难权衡之际——战场形势发生了谁也意料不到的变化!
围攻牛德胜的北狄军队,攻势突然减弱,继而如同退潮般,在号角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脱离了接触,迅速向北退去!
绝处逢生的牛德胜和残余将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来不及多想,立刻趁机收拢残兵,与后方赶来的辎重队以及终于得以出城的李豹部汇合。
清点人数,五万大军折损近半,牛德胜本人也负伤多处,可谓惨败。
他既庆幸捡回一条命,又对北狄莫名其妙的撤退感到万分困惑,带着满腹疑窦和残兵败将,与李豹狼狈地赶往檀州。
......
黎阳北狄大营,中军王帐。
“废物!一群废物!眼看就能全歼牛德胜,为何退兵?”
兀术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桉,珍贵的金银器皿滚落一地。
他布置良久,眼看就要收获一场大胜,却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跪在地上,颤抖着呈上一封密信:
“禀…禀大王,是河北急报!韩…韩延寿将军令小人火速送来!”
兀术一把夺过密信,撕开火漆,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随即又涨得通红。
“赵!暮!云!”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怒火。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兀术将密信狠狠摔在地上,怒吼道:“河东赵暮云!率一万孤军,出井陉,入河北,连克我数城,昨日…昨日更是攻占了涿州!”
“什么?涿州?”
“这怎么可能?”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涿州是什么地方?
那是幽州城南面的咽喉,是连接燕云道与河北道的核心通道!
涿州一失,不仅后勤粮道受到严重威胁,连幽州大本营都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
“他只有一万人?”有将领不敢相信。
“一万人就敢深入我腹地,还打下了涿州?”另有人感到屈辱。
兀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地图前,死死盯着涿州的位置,又看了看檀州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赵暮云不除必为大患!其兵锋已直指幽州,若幽州有失,我等皆成无根之萍!”
他环视众将,“檀州方向的奉军,经此一败,已胆气尽丧,马宗亮老成持重,短期内必不敢主动求战。我军在此与之对峙,意义已不大。”
他顿了顿,沉声道:“传令!大军主力暂缓对檀州的压迫,收缩防线。”
“调拨一万精锐骑兵,由万骑长阿剌罕统领,火速北上!”
“令韩延寿尽起幽州可用之兵,与阿剌罕合兵一处,务必将赵暮云这一万人,给本王死死摁在河北!”
“绝不能让他靠近幽州,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一场针对赵暮云孤军的围剿网,就此撒下。
而相州前线那诡异的撤围之谜,也终于真相大白。
牛德胜的死里逃生,并非侥幸,而是远在数百里外,另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奔袭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整个战局的焦点,在这一刻,悄然转向了那座刚刚易主的涿州城,以及那位敢于孤军深入的河东军。
就在奉军与鞑子在魏州和相州激战,赵暮云率领的一万精锐,正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河北错综复杂的地形与北狄统治的缝隙中穿行。
穿越井陉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山路崎岖,部分路段需要下马牵行,甚至肩扛手抬那些沉重的装备,特别是神机炮。
“大都督,前方发现北狄哨卡,约有百人。”
唐延海如同鬼魅般出现,低声汇报。
他的斥候营早已散开,如同大军延伸出去的触角和眼睛。
“老唐,看你的了!斥候营该排上用场了!”
赵暮云声音平静,“带两队人,无声解决,不留活口。”
“是!”
唐延海带着斥候营,如同最精锐的刺客,借着夜色和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摸掉了哨卡,确保了大军行踪的隐秘。
进入河北平原后,速度陡然加快。
赵暮云的目标明确——避开州县大城,直插北狄防御空虚的腹地。
首战,便是一支千人的鞑子粮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