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拉着夏温娄说悄悄话:“我记得不是还有更大的那种红夷大炮吗?那玩意儿能造出来吗?”
“只要炉温够,应该能。”
“炉温我以前改良过,够用。”
“那我回头就把图纸画出来给雷侍郎。”
萧朗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俩才压低声音道:“海贸的事,你打算什么开始?”
“不着急,江南那帮豪商的手伸的太长,先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不然开了海禁,就等于给他们送银子。”
萧朗沉声道:“必要的时候,先拿一两个祭天。心慈手软成不了事。对付恶人,只有比他更恶才行。”
“嗯。我也这么想。”
在看陈寒远和孔家的账册时,夏温娄发现里面藏着一张暗网,织网的人,或者说是群体,影影绰绰有江南几大豪商的影子。
结合后世对历史的总结,豪商们应该已经不满足只赚银子,他们还想通过勾结当地士绅以及各级官员,变相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
在这些豪商眼里,利润无国界,一旦让他们深入渗透,那是连国都能卖的。
“姑父,你们聊什么呢?”
按捺不住胸中热意的皇上朝他们这边走来。
萧朗笑眯眯道:“没什么,就是好奇这东西怎么造出来的,请教请教夏修撰。”
夏温娄:真能装。
好奇的皇上也要加入:“小师弟,快讲讲,朕也想听。”
萧朗打岔道:“你听这个干嘛,赶紧想想接下来做什么才是正理。”
皇上怏怏道:“那您干嘛要听?”
“我一个闲人,打听点儿稀奇事儿当乐子。你都是皇帝了,哪能分那么多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不过皇上每次跟这位姑父争辩就没赢过。
这时太上皇和护国大长公主也走了过来。太上皇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夏温娄去喊雷椿一起回城,这位侍郎大人以还有事做为由留下了。还偷摸问夏温娄要不要一起留下。
回答当然是否定的,夏温娄觉得雷椿似乎是惧怕太上皇,估计太上皇曾经做过什么,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不过,他又没做亏心事,以后多是跟皇上打交道,用不着怕太上皇。何况,大马车坐着甚是舒服,有机会搭乘怎好浪费。
夏温娄的家在内城边,所以,他最先到家。
等他下去后,太上皇问出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一个小地方出来的,怎会懂这么多。难道是我们漏查了什么?”
知情人萧朗轻嗤:“英雄不问出处,难道你吃个鸡蛋,还非要查清楚是哪只鸡下的蛋?”
太上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妹夫,你应该知道内情吧?”
“你管我知不知道,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能善待他,他会给你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皇上立即声明:“姑父,朕一向拿他当师弟看,没对不住他。”
“我不是说你,我说你爹。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一天天的净想着算计人。”
太上皇瞬间黑脸:“我不算计,你能娶到我妹妹?”
“你也就这一件事算计的像个人。”
太上皇若不是没有武力值,这会儿早撸袖子干仗了。但他有能撒气的对象,调转矛头直指皇上:“你这儿子怎么当的,看着你爹被人挤兑也不知道帮忙,就知道傻坐着。”
萧朗拍腿叫嚣:“咱俩的事儿,你少牵连无辜。”
“他是我儿子,我就是打他,他也要受着。”
萧朗毫不示弱:“你打你儿子,我就打我儿子!”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护国大长公主揉揉眉心:“别吵了,吵的头疼。”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偃旗息鼓。
皇上心下感慨:这个家没姑姑得散。
观兵的消息经过十日发酵,已经越传越玄乎,连皇上借天兵这种说法都出来了。
这么离谱的说法,自然是有人刻意传播,源头便是罗萍的茶肆。
罗萍现在在玄影卫负责文书,知道皇上想用霆击卫震慑某些人,便顺手推波助澜。
大家对神明天生敬畏,若能将霆击卫渲染成天授,起码百姓的心会不由自主偏向皇上。毕竟天意不可违。
文武百官才不理会这种市井无稽之谈,他们一直没闲下来过,从各种途径打听新军统领是何人,怎奈一无所获。好在等待时间不长,他们很快在观兵这日见到了这位神秘统领。
许多人不认识冯落英,但汪家对她可是熟得很。
忠勤伯汪知许见到一身戎装的冯落英那刻,瞳孔骤缩,颤抖着手指向校场中央,问身边同样震惊的儿子,也就是伯府世子汪复:“那人是不是冯家的母夜叉?”
汪复定定神,咽了口唾沫,嗓音发紧:“儿子瞧着是有几分像。”
汪知许赶紧挤到前面找大舅哥崔进,抓着他手臂耳语:“大哥,那是冯良的女儿,冯家老五冯落英。”
崔进心头一跳,再次确认:“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胡闹!”
随即冷笑一声:“既然陛下想唱大戏,咱们这些看客也该捧场才是。你去把这事儿告诉谭炳。”
谭炳是现任礼部尚书,内阁次辅。若论资排辈,等祖同泽致仕,便该轮他当首辅。因此,他的工作积极性是公认的高。
女子领兵这种有违礼制的事,谭炳不可能坐视不理。汪知许让汪复悄悄把冯落英的事告诉谭炳。
谭炳果然不负众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御前,声如洪钟:“陛下!古往今来哪有女子统兵之理?这成何体统!礼制纲常不容践踏!”
大好的日子有人跳出来扫兴,皇上习惯性想扔东西砸人,被夏温娄先一步扯住袖子。皇上的手没能伸出去,顷刻间意识到自己失态,忙顺势做了个甩袖的动作表达不满。
唇枪舌剑交锋在即,夏温娄淡定的迈步而出:“谭尚书,下官记得《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昔年周公制礼,本就是为举天下贤才,难不成贤才还有男女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