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云润谦拿起外套:“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去机场。”
一提到机场,陆羽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立刻起身,声音都有些发紧,“走!待会开快点,咱们得先到。”
云润谦看着她心急的样子,安慰道:“你别急,时间完全赶得上。”
去机场的路上,陆羽一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云润谦空出右手,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握了握。陆羽顿时心安了些。
到达机场的旅客出口处,只见人潮熙攘。陆羽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在每一个出来的旅客脸上扫过。
三年,足够一个少年发生巨大的变化,她生怕自己会认不出来。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了。
只一个穿着简单的深蓝色羽绒服少年,身形清瘦挺拔,个头已经快赶上他父亲了。
他脸上褪去了孩童的圆润,线条变得清晰利落,眉眼间是超越年龄的沉静。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周身那股气质,沉稳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仿佛已经经历过许多风雨。
是他!是云睿!
几乎在陆羽认出儿子的同一瞬间,那少年的目光也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他们身上。他沉静的眼中,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了一圈清晰的涟漪。
“小睿!”陆羽再也忍不住,扬手高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睿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便装、气质精干的年轻男子,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陆羽和云润谦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儿子的事,不能多问。
“爸,妈。”云睿走到近前,开口喊道。声音比三年前低沉了许多,带着点变声期后的沙哑,但依旧能听出属于少年的干净。
“嗯!”陆羽应了一声,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儿子的脸,又怕这只是一个梦。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最终,化作了一个用力的拥抱。
她紧紧抱住儿子,手臂环住他清瘦却结实的脊背。儿子身上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像是书卷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真实的触感透过厚厚的衣物传来,陆羽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视线变得模糊。
她赶紧低下头,把脸埋在儿子肩头的大衣布料上,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态。
云睿的身体先是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迟疑地,也抬起手,轻轻回抱了一下母亲,低低地又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云润谦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母子俩,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大手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好小子,长这么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随后,一家三口坐上回家的车,那两名便装男子开了另一辆车,沉默地跟在后面。
车里,陆羽握着儿子的手,一遍遍地看。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有薄薄的茧子,不知道是握笔还是握别的什么磨出来的。
她有无数问题想问,这三年你过得好吗?吃得习惯吗?训练累不累?有没有受人欺负?……
但看着儿子沉静的侧脸,以及后方那辆若即若离的跟随车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瘦了。”
云睿微微笑了一下,反手轻轻握了握母亲的手:“还好。”
一小时后,车子驶到了老宅,刚到门口,还没停稳,就看到公公云富强和婆婆钱氏早已站在寒风里翘首以盼。
车一停,云睿刚下车,两位老人就颤巍巍地围了上来。
“小睿!我的大孙子……”钱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伸出来,想要摸摸孙子的脸,又怕碰碎了似的。
最终,她只是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一遍遍地摩挲着那件深蓝色的羽绒服袖子,仿佛要确认这是真的。
云富强站在一旁,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红着眼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孙子,眼里此刻蓄满了水光。
他抬起粗糙的手掌,不是摸头,而是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孙子的后背,每一下都带着沉甸甸的思念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睿看着三年未见的爷爷奶奶,看着他们明显增多的白发和脸上更深的皱纹,那沉静如水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情绪。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地弯下腰,将两位老人一起,用力地紧紧抱住。
寒风依旧吹着,院门口的光秃树枝轻轻摇晃,却没有人说话。
只有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抽泣声,和那无声却汹涌澎湃的情感,在冬日的空气里静静流淌,灼烫着每一个人的心。
陆羽站在一旁,看着紧紧相拥的祖孙三人,看着丈夫云润谦悄悄别过脸去抬手擦拭眼角,她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
回家了,孩子,总算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