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地牢寂静而幽深。
沈云澈对着姜幽轻轻颔首，修长的腿慢慢接触水面，化成银白色的漂亮鱼尾。
几乎是接触水的瞬间，他就感觉下面存在一股引力，拉着他不停下坠。
姜幽也跳入水中，他一把拽住下坠的沈云澈，稳住身形后，拉着沈云澈的手，向着更深处的黑暗中游去。
冰冷的水流拂过面颊，他们很快来到了水中牢狱。
沈云澈游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从怀中掏出从侍女那里得来的一把青铜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铁门缓缓打开，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牢狱内部漆黑一片，只有一些缝隙透着一些零星的光。
沈云澈停下脚步，姜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这牢狱仅有的一间牢房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条人鱼。
他的鱼尾呈现出病态的淡蓝色，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肉。长长的头发像枯草一样，凌乱不堪，遮住了大半张脸。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空洞，已经没了眼睛，耳朵和嘴巴都有明显的伤痕。
那条人鱼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
尽管看不见，但他还是准确地面向沈云澈的方向。
沈云澈看到，人鱼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手指在墙上划动，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他在写什么？”姜幽问道。
沈云澈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在写我的名字，他认识我。”
就在这时，人鱼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的鱼尾拍打着墙壁，激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远处传来水流的异动。
“有人进来了，他在提醒我们小心，”沈云澈声音冰冷。
他无法想象这条人鱼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即便已经失去双眼，却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水中牢狱中有人进来。
姜幽将沈云澈抱在怀中，使用障眼法后，慢慢隐藏进黑暗之中。
国王从远处缓缓游向水中牢狱，他的衣袍在水中飘动，神情自若，没有一点呼吸困难的征兆。
沈云澈眸色一暗，人不可能在水中长久呼吸，看来国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生物？
国王停在关押人鱼的牢房前，眼中闪过一丝痴迷，“多么完美的生物，即便变成这样，依旧美得令人心醉。”
牢房中的人鱼拼命地蜷缩着尾巴，对面前的国王体现出生理上的恐惧。
国王看着人鱼的反应，脸色难看起来，“真是没用，你身上已经没有可以让我交换的东西。”
牢房中的人鱼不停地颤抖。
国王语气一转，脸上竟流露出痴汉的表情，“沈然，你不要怪我。我是爱你的，可你不能为我生下皇子，而我需要继承人。现在这样不也挺好，我们两个能够一直在一起。”
“我在海边救了你，你用你的声音、眼睛和耳朵，换取我需要的东西，”国王喃喃自语。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明显不是第一次对着牢狱中的人鱼说这些话。
“好怀念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国王抬手擦了擦眼角的鳄鱼眼泪，“沈然，你知道吗，我的身边又出现了一条新的人鱼。”
国王伸手想要去碰触牢狱中的人鱼，他抬手时的动作带动着水花，牢狱中的人鱼察觉到水花的波动，他不停地后退，躲避着国王的触碰。
国王收回手，“我会把它捉住，换回你的眼睛和耳朵。原本想让陆玹以感情和恩情牵制住他，没想到他那么没用，竟然被一条人鱼耍得团团转。
人鱼传说是我们两个的故事，我都说给他听了那么多次，竟然还不知道如何对付人鱼！真是个废物！”
难怪国王能够知道他人鱼的身份，看来是陆玹将牢狱中事情都告诉给了国王。
陆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国王不倒下，陆玹就无法得到应得的下场。
姜幽眸光幽深，看着国王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他感受到怀中沈云澈的动作，微微低下头，眼中恢复柔情。
沈云澈轻轻碰了碰姜幽的手臂，与他对视一眼后，慢慢朝着国王靠近。
国王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直到脖梗处一凉，他才猛地惊醒，低头看着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瞳孔猛地收缩。他顺着匕首看去，看到沈云澈二人的瞬间，面容变得扭曲。
“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人鱼，怎么能在这死水中来去自如，还敢到这牢狱中来！”
沈云澈在国王的视线下微微晃动了一下鱼尾，“陛下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听到沈云澈的这句话，虽然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但国王依旧感觉肩膀处隐隐作痛。
“国王陛下既然想让他恢复正常，何必这么麻烦用我去交换，不如直接用自己去交换。”
沈云澈提起国王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摔在姜幽面前，“姜幽，你看看他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地方，我要用他换取牢中人鱼恢复正常。”
姜幽上下打量着国王，“他的财富、国家的气运，以及他现在不该有的寿命与身体，都可以用来交换。”
“好，那就用这些来交换。”
“不，不，我不同意，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能交换，”国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沈云澈冷冰冰说道：“沈然也没同意，你不照样用他作为交换。”
姜幽口中念起咒语，国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身体里流失。
牢房中的人鱼空洞的眼眶被重新填满，他眨了眨眼，重新适应光明。
看清地上的国王后，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猛地扑了上来，双手抓着栅栏，怒吼道：“陆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重新恢复的嗓音沙哑，里面是满满的恨意。
国王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眼角处开始出现细纹，皮肤变得不再年轻，恢复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水面开始晃动，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在牢狱之中，慢慢凝成实体。
一个身穿斗篷、垂落着黑色长发、身材高挑的女巫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看到姜幽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的好弟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