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界边境的墙缝之后，是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小路。
小路旁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墙后非福地，步步皆需证。”
赵怀真摘下那块牌匾端详了片刻，嘴角一挑：“这地方倒挺讲程序。”
唐清砚跟在后头，手中捧着一本《荒界行旅须知（被删节版）》，一边翻一边嘀咕：“上面说，进入荒界腹地需持‘三段式通行证’，初级为‘皮票’，中级为‘芯令’，高级为‘骨帖’。”
“听着像是串烧。”云缨满脸警觉，“他们荒界是不是把文书系统交给了厨子管？”
“也许是厨子，也可能是猎户。”赵怀真缓步向前，看着不远处一座长亭，“那儿有人。”
亭内坐着一位老者，头戴一顶半旧的草帽，身旁斜倚一根青藤杖，面前摆着三只小木盒，盒上写着“证件专用”。
“几位过客，来取通行证的吧？”
他声音沙哑，像烟雨天拌凉皮时的桌面摩擦声。
云缨看着他，警觉之心并未松懈：“你是官方的？”
“当然是。”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枚刻有“荒界通印”的铜章，“左脚门派驻边境认证处，编号三七五八，认证时间昨日刚过午。”
唐清砚倒是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朝盒子一瞄：“证在哪儿？”
老者微笑，手指一点：“选一只，缘由心生。”
赵怀真挑眉：“选错了会怎样？”
“最多被传送回墙外。”
“最多？”
“最少可能掉进证件失效专用井。”
云缨看着那三只木盒，深吸一口气：“我选右边。”
她伸手揭开盖子，里面是一枚闪着金属光泽的小牌，写着：“皮票·火属。”
“这算我命——”她话说一半便住了口，咳了两声，“算我运气好。”
“我来中间那个。”赵怀真沉稳揭开，取出的是一枚风灵符印，赫然写着“皮票·风属”。
“那我……”唐清砚盯着最后那只盒子，“就左边吧。”
他小心掀开，里面是一张写着“骨帖·土属（作废）”的布条。
“？？？”
“作废的也放在盒子里？！”云缨惊讶。
老者坦然点头：“增添点人生变数。”
唐清砚盯着手里那张布条，仿佛它欠了自己三百灵石：“这也太人生了点。”
“抱歉，作废证不得通行。”老者一脸无辜，“不过你可以考虑临时登记为‘挂靠通行’，由同行者担保，三日内补办证件。”
“那我……”唐清砚忽地转头，一脸真诚地看着赵怀真，“你不是常说我们同生共死吗？”
赵怀真沉吟半晌，点头：“我担保。”
云缨：“行吧行吧，你们两个，真像一碟拌木耳和一锅炖萝卜。”
老者点头，抬手一指前方：“过亭之后便是荒界第一镇——散树镇，那里可补证、可歇脚、可……找麻烦。”
“找什么？”
“你们走过去就知道了。”
三人刚踏出长亭，便见远处一条碎石小道尽头，隐约有一镇落，一排排简陋却布满符阵的木屋如棋子般密布在青丘地脉之上。
镇口拦着个戴斗笠的大汉，身后还站着一排表情木然的壮汉，整齐得像是被雕刻出来的。
“又是官方？”云缨低声。
赵怀真观察良久：“不一定，他们手上的通行证都反着拿，说明不是检证，是……卖证。”
“黑市？”唐清砚顿时来了兴趣。
那斗笠大汉果然走上前来，一脸堆笑：“几位朋友，急着进镇？我们这儿有加急证，快得很，只要灵石三十。”
云缨冷笑：“我们刚领的皮票，正宗的，认不认？”
“皮票也分真皮和人造皮。”那人晃了晃手中一张发黄的令牌，“咱们这儿，是‘进阶票’，能直接升级为‘芯令’，优惠升级，只要五十。”
赵怀真淡淡道：“你们这是骗术。”
“诶，别这么说。”那人一拍巴掌，身后一群壮汉立刻亮出各色令牌，竟然还模仿着荒界通章的图样，一副认真营业的模样。
云缨眉头一挑：“咱们还真撞上荒界地痞了？”
“不算痞。”唐清砚伸手拔出短剑，轻轻甩了个花，“这叫……风土人情。”
赵怀真没动，反而后退半步：“这事交给你们。”
“你不上？”
“我护后。”赵怀真瞥他一眼，“就怕你把场面打大了。”
“放心，我这次用脑。”
下一刻，唐清砚已经蹿了出去，一脚踹在最左边那壮汉膝盖上。
“诶我还没喊开打你就动手了？”云缨瞪眼。
“我怕他先喊。”
壮汉们反应倒也不慢，挥舞着伪令牌就冲了上来。
云缨火缨枪一挑，火焰如蛇，缠上一人胳膊，对方惨叫一声，连忙后退。
赵怀真一掌扬出，一道风旋卷起，将冲在最前的两人撞进旁边的麻袋堆。
唐清砚则是灵活游走，逮住对方空隙就来一剑，嘴里还叼着草根：“仿证集团这点身手？也配开铺子？”
战斗打得并不激烈，更多是像一场无厘头的“通行演练”。那斗笠大汉见势不妙，扭头便跑，结果被赵怀真一掌击倒在地，顺带卷起的风旋将他的斗笠送回原位，稳稳盖在脸上。
不远处的镇门忽地打开，一名身穿制式青袍的荒界守卫走了出来，看着满地滚翻的壮汉，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你们刚才通过的是荒界官方防伪演练。”
三人齐齐愣住。
“啥？”
“就是……新近到任的巡检司副使说，为了让过路者意识到黑证风险，决定以假乱真……演一场。”守卫咳了两声，“你们……表现不错，全通过。”
云缨转身看赵怀真：“你早知道？”
“刚发现。”他平静地指了指那群“壮汉”袖口下的通印，“跟墙纪铭一个系统的。”
唐清砚捂着头：“那我刚才是不是踹了官方的人？”
“踹得挺稳。”
“那我是不是该跑？”
“不用，”守卫笑得挺真诚，“我们正考虑提你当特聘演出者，每月十场，包饭。”
唐清砚：“……”
云缨拍拍他肩：“恭喜你，从‘通行失败’直接晋升为‘荒界临时艺人’。”
赵怀真拍了拍衣袖：“走吧，散树镇正式欢迎我们了。”
镇门缓缓开启，荒界真正的面貌，终于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