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等人自墨堡出发,一路北行,赴京都,参加新一届武林大会。
一路行来,见北地逃难而来的流民遍野,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感慨万千。
又逢武林豪杰纷至沓来,齐赴京都。
此一遭,庙堂江湖,都不免重新洗牌,确立全新的格局,只是事情的走向究竟是好是坏,却非人力所能左右。
不过事在人为,虽预测不了未来的走向,但愿凭借一己之力,能拨乱反正,扭转乾坤。
历经数日跋涉,五人终至京城。
京城不愧是国之都城,城高池坚,恢宏壮丽。
远望京城,杨延朗和展燕两个没出过远门的“小朋友”真算是大开眼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直看的目瞪口呆。
高大的城墙巍峨如山,城墙上朱红色的城门更不知是用何种巨木建造而成,竟也是高大宽阔无比,人居其下,渺若蝼蚁一般。
城门口的卫士各个身着赤甲红缨,威武异常。穿着打扮根本不似寻常士兵,若放在别处,定会以为这些人都是一个个小将军。
“壮观!”展燕忍不住感慨。
“威武!”杨延朗心驰神往,脱口而出。
二人未入京城,便已惊羡无比,被京城的恢宏壮丽折服,待一番赞叹,却见其余三人面色如常,竟未有丝毫应和。
杨延朗和展燕见状,忍不住扭头看向驾车的白震山,眼神颇有些异样。
杨延朗率先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白老爷子,面对此等盛景,您就不想说两句?”
“这有什么?”白震山对此不屑一顾:“区区京城而已,老夫早已来过数次,见怪不怪。”
“呃……”
杨延朗一时语塞,心中却在想:“老爷子,您这样,会显得我很没有见识啊!”
好在展燕很快便提出了一个与杨延朗类似的问题,才让杨延朗避免了独自陷入尴尬的局面。
“陈大哥,你久坐马车,不想出来看看?”
未待陈忘回答,白震山抢先一步,道:“他?十年前便来过了,当年武林大会一举夺魁,成为武林盟主,也算是名动京城。莫说京城,就连里面的皇城和宫城,想必都请他进去过。”
停顿片刻,白震山似又想到了什么,调侃道:“二位闯荡江湖多年,不会不知道当年武林盟主项云的盟主堂,就建在皇城边上吧!”
“这……”
杨延朗和展燕对视一眼,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马车周围一度陷入寂静之中。
好在杨延朗机智,旋即将话题指向芍药,问道:“芍药妹妹,这京城可壮观,可漂亮了,你年纪这么小,总不可能见过吧!”
“我,我见过的。”马车中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
“什么?”杨延朗惊讶万状:“你,你来过?”
“似乎是,我,我记不清了。”芍药捂着脑袋,似乎在努力回忆。
陈忘看着芍药的模样,生怕过度的回忆引发不好的事情,赶忙将之揽入怀中,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嗯,”芍药应了一声,却还是开口道:“不过,我这次赶赴塞北时,也远远看过京城,而后西向洛城,再北向隆城、塞北的。”
展燕听罢,惊讶道:“先路过京城?那你岂不是就在京郊居住?”
芍药掀开轿帘,点点头,道:“是呀!我是从京郊一处花谷出发的,好像是叫,叫……花乡,对,就叫花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花乡”二字出口之时,陈忘与白震山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花乡,正是四大派之朱雀阁的所在地。
芍药身份特殊,因何会流落花乡?她身上的摄魂炼傀之术是否与朱雀阁有关?
看来,武林大会之后,有必要去朱雀阁走一趟了。
杨延朗和展燕二人却并未在意此事,而是缠着陈忘道:“陈大哥,照白老爷子的说法,还是你对京城最为熟悉。而今我二人初来乍到,倍感新奇,却只是大饱眼福,不知其中门道。不如,你为我们介绍一二如何?”
“大叔。”芍药眼巴巴望着陈忘,似也想听。
陈忘思索片刻,道:“京城博大,三言两语难以尽说,这样吧!我们看到哪里,便讲到哪里。”
说罢,陈忘便开始向众人介绍面前这座举国最大的城池:
“京城城高池深,共有八座城门。
其中,又分为四大城门,四小城门。
我们面前的城门,正是四大城门之一的玄武门,为与四大派中的玄武门区分,又被称为宣武门。除此之外,还有位于正北的朱雀门、正东的青龙门和正西的白虎门。”
说到此处,杨延朗忍不住打断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不就是四大派?”
“小子,你说的没错,”白震山道:“当年四大派开派祖师杨长风、白啸林、朱飞鸿、葛牧舟四人,都是追随太祖朱羽开国的功臣,特此,建四门,以彰显其功勋。”
“原来如此。”杨延朗恍然大悟。
陈忘补充道:“其中,朱雀门又称‘羽’门或镇北门。当年胡人乱我华夏,太祖朱羽驱逐外族,追亡逐北,恢复中原,此门不仅为彰显此功德,更为震慑胡虏,使之不敢虎视中原。”
“凭什么?”杨延朗却是不服:“如此功德,为何独‘朱雀’得之,我们其他各门差在哪儿了,是吧!老爷子。”
杨延朗生怕自己年轻没有说服力,还特意将白虎堂的白震山老爷子一并拉下水。
“小子,这你还真争不得,”白震山解释道:“朱雀阁阁主本身,就是皇亲国戚,而朱飞鸿,更是太祖年的实权王爷——靖安王。”
“不错,”陈忘点点头,道:“不过,师父曾和我说过,这位靖安王,实际上应该叫静安郡主,乃是太祖朱羽的胞妹。”
白震山听罢,惊诧道:“哦?还有这等隐秘?”
似他这等老江湖,竟也不知此等异事。
不知怎的,对于这等宫闱秘事,大家总是格外有兴趣。
这不,陈忘话音刚落,便见到几双期盼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仿佛都想听到前因后果。
陈忘自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开口道:“太祖朱羽开国之前,朱飞鸿在江湖之上的身份,乃是赫赫有名的飞鸿仙子。不仅美艳无双,更擅长用药制毒,专司谍报、暗杀等密事,为太祖开国立下赫赫功勋。”
听到此处,杨延朗“嘶”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道:“似这等美人,开国之后,为何抛弃女子身份,偏要做个王爷?”
“传闻的原因很多,”陈忘解释道:“一说是她经营朱雀阁,女子身份多有不便,这才扮作男儿。”
白震山不以为然,道:“朱雀阁本就是女人阁,女弟子数量远远多于男人,相比而言,似朱修这等男人当掌门,才是真的多有不便。”
陈忘道:“老爷子稍安勿躁,陈某也认为此种理由过于牵强,更倾向于另一种传闻。”
“什么传闻?”芍药好奇心起,竟也忍不住追问道。
陈忘温柔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而后开口道:“有一种说法,说是飞鸿仙子为情所困,却爱而不得,心灰意冷,干脆作男儿身,此生不再嫁人。”
“啊?”杨延朗大感惊诧:“你是说一个被称为仙子的美人,爱而不得?”
“是什么人拒绝了她?”展燕进一步追问道。
陈忘摇摇头,道:“不清楚,当年我也有此好奇心,只是师父他老人家不肯说。”
“不说也能猜到,”白震山开口道:“在当年乱世搅动风云,惊才绝艳之人,怕不是韩前辈本人吧!”
众人听此推断,竟纷纷信服。
提及师父韩霜刃的往事,陈忘忍不住感慨道:“可惜老人家一心为国,筹谋一生,不曾有后。而我身为老人家衣钵传人,竟为一己之私,蹉跎十年,想必很让他失望吧!”
众人听罢,一时无话。
最终,还是杨延朗打破僵局,道:“陈大哥,你看这,越扯越远了怎么,咱不是聊京城嘛!刚才说到哪儿来了,对,四大城门,那四小城门,又有哪些呢?”
陈忘闻言,深吸一口气,收回无限感慨,道:“扯远了,四小城门嘛,便是循礼门、崇义门、重孝门及尚廉门四门。此四门为教育世人,应重视礼义孝廉,莫做无君无朋无父无耻之徒。”
“哦!”
几人听罢,竟随意“哦”了一声,却并未如同听取那些宫闱秘事一般更有兴趣。
陈忘见众人此种反应,干脆将四小城门的历史来由略过,转而说起京城布局来,希望能给年轻人们一种别样的震撼:
“京城沿东西对称布局,自朱雀门至宣武门,有一条宽愈百米的大道,称作‘羽道’。
皇宫坐落于羽道正中,占地广阔,金碧辉煌,又分皇城和宫城。
其中,皇城乃内阁、六部所在地,处理天下要务;宫城则是皇帝、后妃及皇子们的住所。
以‘羽道’为中心,将京城一分为二,对称设置一百零八坊,坊间以纵横街巷相连,每坊大小不一,人口少则几千,多则上万人。
各坊治安,一律由京兆府主理。
对了,提醒大家一句,京城之中设有宵禁,入夜之后,便有巡城校尉沿街巡查,闲杂人等不得出坊门,只可以在坊内活动。
只有在中秋,元宵及春节,方可解除三日宵禁。
另设东西二市,主贸易。
东市收纳举国之货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西市则多为胡商,皮毛马匹,葡萄美酒,胡姬酒肆,一应俱全。
城中东南角,有一园林,名曰‘梨湾园’,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相传先皇朱高瞻出巡之时,对一梨园女子一见倾心,但碍于身份悬殊,无法将之接入宫中,只得暂时安置于此,后国事繁忙,先皇再想起此女子时,她早已相思成疾,故去多时了。
先皇为纪念她,特在此建了一座园林,命名‘梨湾’。
对了,当朝永安王朱潇渲游园时,还作了一首游园词,词牌为《满江红.畅游梨湾》:
畅游梨湾,碧湖畔,连廊楼阁。抬眼望,行人信步,翠色寰合。粉荷轻举娉婷叶,老树慢垂盘虬根。微风起,咿呀吟小曲,满园听。
身渐乏,腹愈空。兴未尽,意正浓。翠湖畔,落座细品香茗。野鸭戏水细鱼游,佳人弄扇娇花羞。涟漪尽,茶足饭饱后,逍遥游。
世人称永安王是位闲散逍遥王爷,吟诗作对,纵情诗酒,从不问江湖庙堂之事,实是个与世无争的妙人。”
陈忘说罢,观众人反应,见几人果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似乎听的十分认真仔细。
看来,将宫闱秘事掺杂在枯燥的介绍之中,果然能起到非同寻常的效果。
只不过,片刻之后,却见展燕凑过来,开口道:“陈大哥,我有疑问。”
看展燕竟像私塾中的学生一般向自己提问,陈忘不觉有些好笑,可终究是没能笑出来,像教书先生一般乖乖回应道:“哦?有何疑问?”
“羽道,”展燕重复了一遍那条大道的名字,问道:“中原太祖皇帝名为朱羽,这条羽道,为何不避谶?”
“避,避什么?”杨延朗挠挠头,似乎对这个词并不理解。
陈忘却夸赞道:“没想到展姑娘出身草原,竟然对中原习俗如此了解,竟知道避谶之事。”
展燕老实回应道:“我也知之甚少,只是曾听父母说过,因皇帝姓朱,中原便不准再称猪字,而是称豕。我自觉好笑,便记了下来。”
“屎?”杨延朗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如此一说,吃猪肉岂不是吃……哈哈哈,我绷不住了,哈哈……”
杨延朗生于隆城,天高皇帝远,对这些规矩并不十分遵守。
白震山看杨延朗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提醒道:“此豕非彼屎,陈忘,除了指导这小子武功,是不是也该给他请个先生,要不然咱们真助他做了盟主,日后在人前说话,免不了要闹笑话的。”
听闻此言,杨延朗自觉驳了面子,再也笑不出来了,却也只敢不甘地偷偷瞄一眼白震山,不敢胡乱在这位武力和辈分都不俗的前辈面前发难。
陈忘未曾理会白震山与杨延朗,直接向展燕解释道:“太祖朱羽建国之时,并无避谶之说,此乃后世皇帝牵强附会,彰显皇室威严而采取的说辞。而之所以称中央的大街为‘羽道’,乃太祖朱羽愿以己身托举万民的宏愿。”
听闻陈忘此言,众人无不对这位开国太祖心生敬佩景仰之情。
当年盛世,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说话间,几人的马车已至城门口。
近日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城门口早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中人,正老实排队,接受那些赤甲红缨的守城士兵的挨个查问。
查问无误之后,方可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