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皓月高悬。
寒冬来临,尚有片片雪花落下。
放眼望去,遍地银装素裹。
在月光照射下亮如白昼。
风景宜人,让人忘了数日前的战事。
唯独城墙上的疮痍,提醒着人们。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宁阙立于城墙,眺望远处。
能看到辆马车缓缓向北行驶。
“林仙鸿就这么走了?”
“嗯。”
沈青禾披着羔裘,站在旁边。
她同样注视着远处的马车。
“林仙鸿知道离开倒是好事。”
“她留在这,也是招人厌烦。”
“怎么,吃醋了?”
“不是。”沈青禾依偎在宁阙怀中,噘嘴道:“我只是心疼你。每每想到当初她这么对你,我就为你感到不值。现在看到你崛起,她又开始后悔装深情,有什么意义呢?”
“她这人就这样。”宁阙轻轻一吻,笑着道:“不过,她临走时也算干了点人事。我其实这些年都很好奇,为何皇兄始终这么忌惮顾家。包括太后在内,也都在让着他们。”
顾家,掌握着个惊天的秘密!
很有可能就是和顾霜有关!
所以太后会如此帮助顾家,就算和田仲勋眉来眼去,顾家都能高枕无忧。哪怕是奉帝都只能再三容忍,睁只眼闭只眼。
“看来,奉帝的身世真有问题。”
“他很可能就不是奉帝所出。”
“太后诞下死胎后,就让顾霜去暗中找个同日出生的婴孩,很有可能就是顾家的人。”
“应该不是顾家的。”宁阙摇了摇头,“我令人调查过顾家。足足数百人,没有同月出生的婴孩。不过,这都不重要。不论是谁家的,足以证明奉帝并非皇室血脉。”
“是啊。”
沈青禾附和着点头。
将所有事串联起来,抽丝剥茧地分析后,迷雾终于是渐渐散开。当初发生的很多事,也都得到了印证。
“小宁,你今后打算如何做?”
“我……”宁阙双手用力抓着城墙,额头上青筋暴起,“如果有的选,我宁愿不希望知道这些。我自幼就和皇兄相识,那时我经常去皇宫。再后来,皇兄主动来至泾阳军营学习。我们两兄弟是无话不谈,经常会畅聊天下大事。皇兄可以为了百姓,顶撞当时正得宠的太子。就算受尽太子屈辱,他也能始终保持乐观。”
“皇宫内没什么亲情的,他看着我与兄长们相处融洽,总是很羡慕。他还常说,如果他是宁王府的人就好了。他在宫中过得并不好,那些势力的人为讨好太子,总是会欺辱他。”
宁阙望着远处。
此刻双眼泛红,含着热泪。
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愿相信这些。
“我少时顽劣,经常会闯祸。”
“有回在军营受罚,皇兄为护着我,还分了好几十的军棍。他在营中礼贤下士,就是面对那些士卒粗俗的话,他从来都是一笑了之。”
“自他上位后,我是看着他有多么勤政的。他或许是有些急功近利,可他却是兢兢业业。不论大事小事,都是亲力亲为。我父兄战死后,他亲自扶灵,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哪怕有些事偏激了些,但未来必定是个好皇帝。”
“可如果这些是真的呢?”
沈青禾望着宁阙。
她太清楚宁阙的性格了。
宁阙最在乎的就是亲情。
可以说,他现在的至亲就剩下奉帝等人。可如果是奉帝害死他的父兄,会让他有多难过伤心?
他又该如何去做?
“我不知道……”
“小宁,你是宁王府的血脉,也是高祖的子嗣。我记得当初惠帝早早病逝,膝下无子,最后就是从宁王府过继了个孩子。所以说,你完全有资格继承皇位!”
“我不否认你说的。也许,当初的奉帝是你说的这样有情有义,他还是个在乎百姓的好皇帝。可你要知道,人性是这世间最难揣测的。就如你所言,我始终觉得奉帝这人功利心很重。他从最开始接触你,都很可能是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
沈青禾早些年其实不懂这些。
她是下山后才明白的。
“你也可想想看。”
“你是老宁王最宠爱的幼子。”
“先帝对你也是无比喜欢,甚至能让你自由出入皇宫。而奉帝早些年只是不受宠的皇子,还被太子压制得死死的,所以他就故意与你接触。只要与你亲近,其他人再想对付他,自然就需要掂量下自己。”
“你说的……也有道理……”
宁阙自嘲地笑着点头。
这种事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
只是他始终认为奉帝不太一样。
觉得奉帝这人重感情,可以结交。
可现在回忆起来,却让他不寒而栗。
“奉帝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曾经暗中观察过他。”
“他的武艺也绝对不会差。”
“你父兄会死,只会是他造成的。”
“现在你已平定叛乱,并且制服了齐王,已经打破了大奉千百年的平衡。鲁王你也知道,他就是奉帝的走狗。齐王被灭,也就剩下楚王和晋王。晋王素来中庸,喜欢当墙头草。仅仅只有楚王,恐怕已经挡不住奉帝的脚步。所以,奉帝未来很可能也会对你不利。”
“嗯。”
宁阙了然点头。
沈青禾说的这些都有可能。
奉帝连他父兄都能杀,又岂会容下他?
毕竟,他现在恐怕是奉帝最大的阻碍。如果奉帝身世曝光,那宁阙就是最有可能上位的。
削藩,从来不是只削异姓王。
包括他这宁王,同样会削!
“只需要你一句话,神机阁就会支持你。我会让父亲通知所有弟子,他们都会倾尽全力地帮你。”沈青禾在旁坚定开口,低声道:“我父亲当初就曾说过,你是天生的帝王相,觉得你将来必成大器。现在看来,我父亲还真没算错。神机阁的建立之初,就是为了终结乱世,建立起个太平天下。放眼天下,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
“我明白了……”
宁阙缓缓合上眸子。
而后猛地抽出腰间佩剑。
遥指长安城的方向。
“既是如此,那我只能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