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瞬间爆发,如无形的冰瀑倒卷而出。她的眉梢睫毛顷刻覆上薄霜,整个人宛如刚从冰封中苏醒,连周遭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沈昭明关切地扫了她两眼,见没有痛苦神色,便继续将注意力投向窗外。
凝神望去,果真等来几道身影。
先前想跟他们同行的那对男女网猎,此刻正与另外两名猎人站在一处。
其中一位女猎人身形曲线惹火,饱满的胸臀与平淡的五官形成了奇特对比,宛若盛宴之后奉上的一盏清茶,浓烈与素淡突兀地并存。
难道这就是网上盛传的,去头可吃?
不可避免的,沈昭明下意识回头对比,苏宁珑果然看着更顺眼,他颇有种自家闺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审美终究是各花入各眼,沈昭明对女猎人不感兴趣。
遇见过的那名男玩家,却极为迷恋那位身材火辣的女猎人,他正压低声音极力讨好,夸张地做着各种惹人发笑的滑稽动作。
沈昭明读着他的唇语,发现他正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和苏宁珑:
“原猎人您不知道,我们也遇上了两个星联盟的猎人。我们好歹是经过认证的网猎,身手不差,他们居然说我们是拖累,不肯带我们一起走。真不像您这样人美心善,他们根本不配当猎人。”
被称为“原猎人”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不过听说有星联盟的猎人进入污染区,她立刻撩了撩发丝,追问:“那两个人长什么样?你来说。”她指名要女玩家回答。
女玩家偷瞄这位原猎人的身材,含糊道:“就那样……女的挺漂亮,男的戴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身手不如女的。”
男玩家被美色冲昏头脑,脱口而出:“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苏宁珑吗!”
原猎人嘴角原本挂着的礼貌弧度瞬间凝固。
听到“苏宁珑”三个字,她的眼神先于表情冷了下去:“他们现在在哪儿?”
女玩家狠狠瞪了男玩家一眼,这个蠢货,难道忘了原猎人是星耀联盟的人吗?
因为比试,如今星联盟与星耀联盟关系紧张,他没头脑地透露苏宁珑名字,麻烦可就大了,相当于出卖苏宁珑,主动投诚星耀联盟,自我划分了阵营。
谁知道星耀联盟派人进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若真是为了拖慢星联盟的进度,他们这些小小的网猎又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说到底,网猎与星联盟是绑定在一起的。
帮了这位姓原的猎人,能凭空晋升为正式猎人不成?
女玩家刚才敢试探苏宁珑,却绝不敢做出损害整个星联盟利益的事。
她当即嫌恶地退开两步,与男玩家拉开距离。
男玩家愣住,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
他好歹是个经验丰富的网猎,怎么会被这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这女人除了身材,实在没什么特别。
察觉异常后,他暗自警惕起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原猎人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进入这个“游戏”的目标很明确,正如女玩家所猜测的,制造混乱,阻挠星联盟。
当然,若能顺势解决秘灵,星耀联盟便能借此正名,证明自己绝不逊于星联盟。
此次星耀联盟的带队人已从千如谨换成了原渡森。
这位新任指挥官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比试的特殊形式正好给了他充足的运作空间,事后还难以追责。
他的很多想法与之前那个企图杀害苏宁珑的猎人不谋而合:趁此机会,尽可能除掉星联盟的精英,尤其是苏宁珑。
而此时站在原猎人身边的阴柔男子,正是当初怂恿千如谨对苏宁珑下手的猎人之一。
他长相阴柔,狭长的眼眸里总带着挥之不去的阴沉。
听说苏宁珑也进入了这里,他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若非眼前这两个网猎反应迟钝,未能察觉他散发的杀气,他早就下手杀人了。
对蠢货,他没兴趣。
阴柔猎人突然转头,死死盯住身后别墅的窗户。破碎的窗框间涌入微风,吹起轻纱,那轻纱的影子,飘忽得像女鬼。
想来只是错觉,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宁珑既然进入污染区,理应会尽快寻找清除秘灵的方法。
他万万没想到,苏宁珑为了借助这里的阴寒气息修炼,甘愿在此滞留。
沈昭明目送那四人走出黑松别墅区,外面重归死寂。
阴冷的气息仍在不断积聚,如潮水般涌向苏宁珑。
而在更深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时间推移缓慢孕育。
它没有固定形态,却如同黏稠的沥青,裹挟着最原始的恶意,静静等待着扑向猎物的时机。
沈昭明庆幸身上的衣物能自动调节温度,但裸露在外的脸颊仍被冻得通红。他找来口罩和耳罩戴上,随意靠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以保存体温。
或许是因为此处阴气过于浓重,这里始终没有血兽靠近,连那些游荡的血奴也自动绕开了这片区域。
苏宁珑运转灵力两个周天,将侵入的阴寒气息尽数绞碎,转化为精纯灵力融入己身。
为了对抗这股阴冷之力,她反而进一步加快了内丹的旋转。
寒气愈发刺骨,不断冲击着丹田,带来阵阵针扎般的痛楚,神经随之突突直跳。
即便早有准备,苏宁珑仍险些被这极寒冻僵了金丹的运转。
她咬紧牙关,全力推动内丹加速旋转。被撕碎的阴气终于在极致低温下凝结成水珠。
“嘀嗒!”
她深吸一口气,这清醇的灵液堪比万年灵泉,令她通体舒泰,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一举突破至结丹期大圆满。
当她睁开双眼的刹那,眉睫上凝结的冰霜瞬间蒸腾消散。
苏宁珑眉开眼笑,哪个“好心”的秘灵开拓出这等修炼宝地,她定要好好利用,榨干它的每一分价值。
可惜在这个空间里,她依然只能调用游戏等级所赋予的灵力限制。
神清气爽的苏宁珑站起身,朝沈昭明招了招手。
一直保持警戒的沈昭明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
见苏宁珑神情愉悦,他问道:“侵蚀问题解决了?”
苏宁珑看了眼人物面板,侵蚀度竟显示为百分之百。
“没有清除,”她坦然道,“我把它吸收了。”
沈昭明脚步一顿,审视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紧张,眉头不自觉地拧紧,流露出几分困惑。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这家伙该不会已经发生变异了吧?
“哈哈哈……”苏宁珑笑着跑过去,拉起他的手。沈昭明立刻感到一股吸力传来,身上的沉重感骤然消散,连原本有些堵塞的鼻腔都通畅了。
他下意识查看人物面板,侵蚀度归零,而人物等级停留在原先等级,并没有因此被削弱。
“在这里变强的话,即使回到现实,异能也会增强吗?”沈昭明提出引人遐想的想法。
“应该会!”苏宁珑也不知该如何详细解释,尽量简洁地说明:“我怀疑这个游戏是在灵脉基础上改造的,那些阴冷气息都是被秘灵污染的灵力。”
越深思越觉得可能,如此浓郁的灵力环境,就算是头猪都能原地修仙了。
难怪游戏里的生物会越来越强。
这个游戏存在的时间无法考证,真不知道最厉害的怪物会达到什么等级。
“灵脉”这个概念浅显易懂,沈昭明立刻领会了苏宁珑的意思:“所以只要解决侵蚀问题,我们在这里就能如常的快速提升异能?”
和聪明人交谈确实省心。
苏宁珑道:“快速提升异能有利有弊,但对你而言,利大于弊。”
沈昭明的异能偏重辅助,很少会遇到力不从心的情况。
苏宁珑问沈昭明是否准备好离开。
沈昭明却不着急,先将窗外观察到的情况告诉了她。
“是姿月吗?”
“你认识?”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苏宁珑调出姿月的照片。沈昭明确认,那位原猎人正是姿月本人。
“果然是她。”苏宁珑心底始终记着要将银行里那件东西归还给姿月。那是姿月祖辈留下的遗产,她只是代为保管,一直妥善维护着。
但眼前的姿月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人。占据这具身体的意识是男是女都未可知。
“她曾经是我朋友,现在应该不是了。”苏宁珑轻叹。
沈昭明以为这只是朋友间随着时间推移而产生的疏离。毕竟苏宁珑才十多岁,她身边的朋友,他大多有所了解。
他猜测,姿月应该算不上是苏宁珑的至交。
交代完毕发生过的事情。
两人双手交握,同时迈出了黑松别墅区。
【恭喜玩家逃出生天,进入死地。】系统的提示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玩家任务失败,请接受惩罚。】这边则带着幸灾乐祸。
两人都听到了系统提示,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一座废弃的钢铁都市矗立在眼前,浓密的绿意如同潮水般从每个缝隙中涌出,淹没了街道,爬满了墙垣。
大自然在这里完成了最彻底的占领。一棵巨树的根系撑裂了半栋大楼,庞大的树冠从曾经的顶楼伸展而出,倨傲地迎向天际那轮血日。
血色的光芒给蓬勃的绿色生命染上了狰狞的色彩,一股森然的寒意顺着苏宁珑的脊背窜了上来。
“我的惩罚来了。”沈昭明喊道。
一道庞大扭曲的阴影先从街道拐角处蔓延开来,挡住了血日光线,吞没了两人的影子。
当它完全从黑暗中走出时,苏宁珑才看清它的全貌。
近三米高的身躯由数具不同的血奴强行糅合而成,构成了不对称的躯干。
最令人不适的是那些尚未完全融合的肢体,随着它的步伐无意识地抽搐摆动。
它的皮肤呈现死灰色的皮革质感,布满缝合般的粗大肉筋和裂开的伤口,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浓稠的暗红色污染物质在缓缓流淌。
游荡在街道上的血奴们仿佛感受到君王降临,恐惧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死寂中,只有这个血肉造物搅动躯体和摩擦地面的沉重脚步声,一步步敲打在两人心上。
这是一具由腐败血肉和扭曲骨骼组成的“巨人”。
【血奴主】:由多个血奴融合而成,十级怪物。
苏宁珑扯了扯嘴角。真够刺激,刚离开新手村,就迫不及待放出沈昭明根本不可能对抗的怪物。
“能逃课吗?”所谓的“逃课”,是指用非常规手段绕过困难挑战。
但这怪物身上几十个绿色核心,要打到什么时候?
“逃不掉。”沈昭明语气凝重,“它似乎能追踪我的位置。”
苏宁珑瞪圆了眼,“你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个游戏非要置你于死地?”
“大概是因为,我能凭空生成物品。”这里是数据构成的世界,而沈昭明恰好是数据的掌控者。破解程序后,他就能直接生成物件。
那把脉冲枪正是这么来的。
苏宁珑瞳孔微震。现在她明白了,既然杀不死他,那沈昭明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个行走的无解bug。
难怪任务要求他必须单独行动。
“给我弄点武器。圣器能生成吗?”
“你做梦快点!”危机就在眼前,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沈昭明说:“每次生成武器都会引来更多怪物,你确定要?”
苏宁珑点头:“要,你找地方躲好,我来应付。”
沈昭明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脉冲枪和数把威力更强的枪械凭空出现,齐齐落入苏宁珑怀中。
她把真我镜扔给他,简短吩咐镜灵:“隐藏他。”
真我镜自跟随苏宁珑击杀秽宴灵后,便死活不愿回到芙妮手下。尝到甜头的它,更偏爱苏宁珑提供的精纯灵力。至于精血,除非需要发挥全部实力,否则苏宁珑宁愿砸了这面镜子也不会轻易供给。
血奴主朝着沈昭明原本的位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真我镜泛起朦胧微光,镜中小兽的灵体发出嗷嗷叫声,虽听不懂具体内容,但从那语气判断,骂得相当难听,企图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