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有苦衷，你想想如果真的不再北伐那阿爹该怎么办？”
面对秦子璎的解释秦昱清有些迟疑，是的只有景帝需要义父，义父的功绩才有价值。
“可是……”义父对自己恩重如山，甚至不惜被议论耻笑也要将自己带回京中抚养，他是应该要报答的。可报答的方式只能用一场战役吗？
景帝对秦枫明分明已起戒心。所谓外忧内患，没有北方部落的纷扰，景帝的剑就只能用来整肃朝纲，处理臣子了。
救一人还是救天下人，救一恩人还是救一众陌路人。秦昱清真的不知道怎么抉择。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比如呢，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又何必来假意劝我？”
“可你知道战争会死多少人吗？”
“我确实不知道，那不是我能估算出来的。”秦子璎声音有些低。他以往地铁上也会看看今日的新闻，他不是没有见过战争下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也会为了营养不良的战区儿童而心疼。可他一个为三餐奔波的社畜分出些同情心给别人已是不易，不作恶大概就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支持。
“你根本不知道一旦打仗，边关的孩子们会过上什么日子。”他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情绪激动的抓着染墨的宣纸，因为激动而用力的手指渐渐泛白。“你只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
“我自私！我只想自己？”秦子璎气得发笑“是，我是自私，我是不知道战争开始他们会经历什么，我没经历过也不想去经历，那又怎么样，我就该死了？我爹就该死了？我没经历过就不具备同情心了？”秦子璎上前一步，逼着秦昱清直面自己。“倘若阿爹没了，秦家军又该如何？他们就不无辜？他们的妻儿老小就不可怜？”
秦昱清不愿见到战争使得生灵涂炭，却更不愿见到曾经叫自己‘少将军’‘臭小子’的那些人受难。他曾在秦家军中住过大半年，同吃同住一同受训，自己手脚上的功夫也是他们指点的，骑马也是在那时学会的……秦子璎的话像一粒砝码，落在秦昱清心底的天平上。
“你不愿再起战火，难道我就喜欢看到百姓再入纷争？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没了阿爹景帝就不会再发动战事吧？你以为两族间几十年的战斗会这么轻易的结束？秦昱清，你醒醒吧，哪一场仗是阿爹主动打的？是我操控的？你我都不是神仙，不是圣人，做不到止战更救不了所有人。”
上位者的一个念头就能改变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命运。他们阻止不了战事的发生，只能顺势而为，从中寻找最有利的方法，顺势而为就是这个时代秦子璎这样的人的生活法则。其实秦子璎能理解秦昱清不想再有战事的心情，他觉得这就像孩子吹灭生日蜡烛时许下的愿望一样，‘世界和平’的愿景美丽善良却也很幼稚天真。
秦昱清是自己此时唯一的亲人，又沉稳懂事，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信赖和依靠他，也就忘了自己这副身躯不过八岁，自己的兄长也不过还是个稚气少年。
石器时代人们就学会用石头当做武器，青铜器的出现大大丰富了武器的形态，自古以来多少天才将智慧用于武器的发明和改革，可以说时代的进步推动了武器的发展，而武器又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通往和平的路从来充满荆棘，武力值决定话语权，今日两国的暂时和平是因为秦枫明的多年征战最终胜利，从不是因为什么美好愿望。
想到这，秦子璎突然有些心累，和秦昱清说这些无异于和个孩子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真实却好伤人。
秦子璎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走大半，他垂下手，呆呆望着秦昱清。夕阳正要下山，淡淡的黄光洒在他身后，却一点也不温暖，整个人都没了情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而他的脸此刻通红如晚霞烧暮，看了一会他自己都觉得无趣了，偏头咳嗽收回视线。
秦子璎出了门，辞了小太监的送。
今日他穿着珊瑚色彩绣妆花缎春衫，在夕阳光晕中缓缓走远。
两人一个不追、一个不留，心里都知道对方说的不错，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回了中厅自己的屋子，秦子璎拒了晚膳说是困极了，也不洗面敬口，倒头就睡。可一夜未睡，秦子璎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第二日格外沉重，每走一步，双脚都像踩在棉花上面，整个人虚浮又疲倦。
“主子您要不要歇一天？”芝儿见他气色不妙悄声问。
要是以前向来看重养生的秦子璎一定会向弘文馆告个假休息一天，可他担心旬考又担心这几人怕有变动，第二日还是来了弘文馆。用帕子掩着口鼻咳嗽，咳得满面潮红，一脑门的细汗。风一吹汗吹走了，却带来了头疼。整个人昏沉沉的，太傅的话是一句没漏却又好像一句没听。
昏昏沉沉间听到太傅叫自己，他勉强起身，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就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