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拾舟回头看向身后。
绿茵花海之中，一道矫健的身影从空气中析出。
来人是个鼓突眼的老者，一身青衣巧妙的与环境融合，手里攥着一把丈二钢叉，像个武者。
“你是谁？”
陈拾舟心中有些讶异，这人居然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的潜藏，如果他背地里朝自己捅上一叉子，说不定能破掉他身上的意念护盾。
是的，从进入欢喜神的领地，陈拾舟就一直维持着体表的护盾，以免被人偷袭。
没想到用了又好像没用。
鼓突眼的老者望着陈拾舟道：
“老夫是乌集慕的上司。”
陈拾舟一听名字，恍然道：“你就是那个见不得有人比他好看，然后把全族都杀掉的乌集慕的顶头上司？”
鼓突眼老者语气严肃道：“怎么？他向你提到过老夫？”
陈拾舟摇头：“没有。”
鼓突眼老者哼了一声：“老夫知道你卜算手段高明，用不着炫耀。”
陈拾舟无语：谁炫耀了，那丑b确实没说啊。
“老夫也明白，你早就算出我会潜藏，所以一直用防御能力护住自己的身体，但老夫此行并无恶意，想必你也能算得出来。”
就在刚刚，他听到陈拾舟与萨尔在私下串通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感觉被骗了。
但很快他就发觉这是个巨大的思维错谬。
因为从陈拾舟摆摊之初，他其实就在暗中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尽管他和萨尔的赌斗确属预谋，可随后前来卜算的人却个个对陈拾舟千恩万谢，纷纷称赞其占卜结果精准无比?。
这让他最终确信：陈拾舟并非欺世盗名之辈，而是真的会卜算。
别看他表面好像是在利用萨尔造势，实际上可能是在借机展现自己的真才实学。
由此可见，他这人呐，心思狡诈，阴着呐。
所以他干脆摊牌，不躲了。
免得遭他耻笑。
陈拾舟心说劳资能算个der啊。
要说他帮人治病，那确实是实打实的帮忙治疗。
可这算命嘛，说白了就是语言的艺术。
反正不管哪里的人，求神问卜无外乎就是富贵、平安、姻缘、子嗣。
他只需要观察问卜的人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大概也就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正所谓：老人问子，虽多亦寡，忧愁可断。少年问子，虽有亦女，当可分清。来意神清，定必无心谈事。出言心乱，定当有意灾凶。
他只要在面色萎靡的人面前提些小建议，在红光满面的人面前说些漂亮话，自然可以博取对方的信任。
等对方觉得陈拾舟说得“特别有道理”，后面就更好办了。
求富贵的让他少冒险多求稳，求子嗣的让他多锻炼身体，再用精神暗示让对方感觉身体棒棒哒，求姻缘的嘱咐一定要看人品，求平安的在他身上画两个圈圈，说点吉利话。
只要言辞说得模糊些，让对方自主“对号入座”，基本上都不需要陈拾舟做些什么，对方就会把他当“活神仙”。
即便猜测错误实际上也没什么关系，就说法力消耗太多，偶有失误。
再不然，就说对方不诚心，把锅甩给对方。
反正不收钱，没有人会揪着不放。即便有，那些觉得陈拾舟很神的人也会主动帮他开脱。
其中诀窍，都是陈拾舟在社会摸爬滚打学来的，也是他独自成长和活下来的本事。
陈拾舟看出对方是把自己当神棍了，也就没卸伪装，顺着他的话说道：“你有没有恶意并不取决于你，而是取决于你的身份。”
鼓突眼老者沉默了一下。
“你果然非同一般。”
他这次来确实没有接到要和陈拾舟作对的命令，但只要上头有吩咐，他是一定会动手的。
陈拾舟倒是很好奇：“听你的口气也不像滥杀无辜的人，怎么会选择帮欢喜神搞传销？”
“传销是什么？”鼓突眼老者问。
陈拾舟打量着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来自哪个星球？”
“何谓星球？”鼓突眼老者还是不懂。
“就是问你来自哪里？”
“我来自欢喜天国。”
陈拾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欢喜天国不是近十年才出现的吗？你怎么会是来自那里？”
鼓突眼老者道：“欢喜神赐予我生命，我自然是来自神国。”
不等陈拾舟继续发问，鼓突眼老者把最开始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趁你我尚未为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帮了一个坏人就是做了好事？”
陈拾舟反问：“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个？”
鼓突眼老者道：“因为我想知道，到底什么是善恶？”
陈拾舟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老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其中透露出的信息。
随即，他开口道：“我觉得有因果报应就是善，没有就是恶。”
“你细说。”
陈拾舟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比如你问我为什么帮助了萨尔那种混蛋还好意思自称好人？其实原因有两点。”
“第一，我刚到此地，就遇到这混小子拦我路碰瓷，结果被我反手胖揍了一顿，这就叫恶有恶报，我给了恶人报应，自然可以称之为好人。”
“第二，我想找人帮我打响名号，他又正好想求我救治母亲，于是我和他达成合作，我既能受益，又能成全他的孝心，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就叫善有善果，我当然可以自称好人。”
鼓突眼老者思索了一下，追问道：“那你的善是让萨尔得到好报，这对于被萨尔伤害过的人来说，不就是恶吗？”
陈拾舟摇头道：“那是他们的因果报应，我之前告诉萨尔让他去给欺负过的人道歉，已经是出于善意，至于萨尔做不做，那些人是否原谅他，都与我无关。”
鼓突眼老者眉头一皱：“那要是像你这样，弱小的人又该怎么去实现他们的因果报应呢？”
陈拾舟似乎早就料定他会这么问，当即笑道：“我又不是神，我只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反倒是你，你不是信奉欢喜神吗？他作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难道还不能为弱小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