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奕没想到一碗药能这么苦。
可苦中还带着丝丝甜味,让他不忍心把人推开。
好在乌止没有得寸进尺,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松开了慕容奕,难受地躺回床上。
实在是,姨妈太疼了。
慕容奕脸色看不出喜怒,黑沉的眸子盯了乌止好一会儿,道,“还是很难受?”
乌止点头,“皇上,好疼。”
这撒娇的语气,让原本打算看一眼乌止的慕容奕心都软了,脱下靴子躺在乌止的身侧,“朕陪着你,会不会好一些?”
乌止想说,你当你是止疼药吗?
但老板的关心,她又不能往外推,干脆往慕容奕怀中一窝,冰凉的手脚直往慕容奕身上贴。
慕容奕:“……”
他看出来了,自己在小家伙这里,就是个暖炉。
需要的时候抱得紧紧的不撒手,要是不需要了,呵……
慕容奕是准备见完乌止就离开,谁曾想这就被勾着睡下了。
这一觉,直到暗卫找来。
他在透光的天色中和暗卫大眼对小眼,“皇上……李中监找您呢,该上朝了。”
慕容奕一怔,他睡了这么久?
怀中的人还安静地窝在他的怀中,鬓发贴在侧脸上,露出柔美侧脸。
叹了口气,慕容奕动作轻柔地从床上抽身,替乌止掖好被子后,跟着暗卫探好的路离开。
……
乌止大姨妈结束那天,是个大晴天。
四月中旬的天气,风和日丽。
可前朝针对乌行的事情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连慕容奕都在怀疑,乌行,到底还活着吗?
派出去那么多人,明里暗里,他的人,世家的人,竟然没一个能找到乌行。
早朝开始之前——
所有大臣依次等在殿外,皇后的父亲杨相站在百官前方,身边围了不少人。
杨相压低了声音,“今日,北地的事情,也该有个结论了。”
早朝正式开始。
慕容奕刚一坐下,就有人出声,“皇上,钦差乌行奉旨赈灾北地,却在其位不谋其职,利用职务之便,强抢良家妇女,私吞灾银,如今畏罪潜逃,还请皇上下旨捉拿,还北地百姓一个公道。”
“臣附议。”
……
近一半的官员站出来,慕容奕坐在龙椅之上,眼神一个一个打量着站出来的人。
最后,刑部一个官员站出来,“皇上,如此恶徒若是不依法惩处,那岂不置我朝法律如摆设,臣这个负责起草修订大盛律法的人,也实在无颜继续当下去了。”
这是拿罢官来威胁慕容奕了。
此言一出,又跳出来几个人,也说着无颜做官。
朝堂上气氛逼仄,杨相站在百官之前,淡定抬起眼皮和慕容奕对视,“皇上,老臣以为赵大人说得对,还请皇上早日给乌行定罪,以示律法公正。”
这话里是满满的威胁。
慕容奕和杨相对视,眼底的寒意一点一点的涌出。
若不是治理天下需要文臣,而培养一个文臣,需要很多的经史典籍。
经史典籍却掌握在世家的手中。
若不是因为这些,他何须忍耐这些老东西。
不管慕容奕脸色有多难看,朝堂上还是不断有人跳出来,请慕容奕给乌行定罪。
仿佛慕容奕不松口,他们就不罢休似的。
连李中都察觉到朝堂气氛的紧绷,和慕容奕几乎抑制不住的怒气。
就在慕容奕决定放弃乌行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嗓音从殿外传来,“臣乌行奉旨赈灾,今天特来向皇上复命。”
朝堂上瞬间像是烧开的水,滚滚沸腾起来。
就在这沸腾中间,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臣乌行奉旨赈灾,今天特来向皇上复命。”
所有人齐齐望向大殿门口,一道褴褛佝偻的身影踩着一地金色的阳光,缓缓走入百官上朝的正极殿中。
那道身影,无视百官的注视,撕下自己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庞。
“皇上,臣在赈灾途中受到百般阻扰和暗杀,这是臣一路收集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
乌止还不知道前朝的事情,正坐在檐廊底下绣着帕子。
香痕道,“薛垚今日怎么去了那么久。”
早膳薛垚是去御膳房领的,说是去领早膳,其实是借机打听消息。
乌止抬眸看向正极殿的方向,难不成是前朝出了事?
慕容奕顶不住压力要给乌行定罪了。
如果乌行出事,那她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皇后……淑妃……会动手吧。
薛垚两刻钟后终于回来了,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主子,大人回来了!”
“回来了!”乌止眼睫颤抖不停,惊喜瞬间溢满心头。
薛垚开心地直打转,“回来了回来了,大人这次不仅去北地赈灾,还化解了好几次流民暴动。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大人还收集到了世家侵吞灾银,侵占百姓土地的证据,北地的几个世家,皇上在早朝已经发落了,咱们大人的一身污名也洗清了。
皇上让咱们大人继续负责审理此案,待此事彻底完结,皇上再行论功行赏。”
听完这些,乌止心底的大石头彻底放下。
这一关,她和乌行一块过了。
……
还没到傍晚,天边橘红色的晚霞正燃烧着呢,慕容奕就来了。
来得光明正大。
她哥哥立了大功,皇上来看乌止宫中,谁也没有话说。
慕容奕来的时候,乌止正在画画。
她国画一向不怎么样,正让香痕找了副画临摹。
如今乌行没事,乌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闲适与自得。
慕容奕眼神微眯,想到了早上的乌行,若是不说,谁能知道这两兄妹只是一个九品小官家的出身。
就看着乌止周身的气度,和皇后、淑妃,这些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子也不遑多让。
甚至还多了两分纯真与灵动。
慕容奕没出声,他觉得乌止在画画,他也在看一幅画。
一副美人作画图。
乌止画着画着不对劲了,往常院子中总有香痕和墨影,或者苒薇和苒芯聊天嬉闹的声音。
怎么现在如此安静?
一抬头,乌止才发现院子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高大的身影。
浅金色的晚霞洒在他织金的衣袍上,脸上没有情绪眼底却带着两分柔情的男人正歪着脑袋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