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郎还是摇头，“芽儿，虽说如此，但我们做了这么久的父子，叫我如何把你当弟弟，并且同赘给一个妻主？”
这太奇怪了，他做不到。
姜芽儿勉强平静的面孔因为这句话彻底破裂。
他抓住姜三郎的肩膀，俏丽的面容突兀地狰狞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能做到，你为何不能！”
“无非是因为你早就得到了她，所以才对着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让我接近她！”
“她府中有那么多男人，你都不在意，为何偏偏要在意我！”
姜芽儿一字一句似乎都要滴出血来，脸色白得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芽儿，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我……”
姜三郎话还未说完，就被姜芽儿打断，“你说人不能言而无信，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方才还说除了把阿轻让给我这件事，你什么能应我，可结果呢？转眼你就要反悔！”
“你——”
说到一半，姜芽儿竟然急火攻心，晕厥过去。
“芽儿！！”
姜三郎连忙接住人，脸上满是愧疚与悔恨，“芽儿，你快醒醒。”
好在，姜芽儿只是一时没接过气来，人没晕多久就悠悠转醒。
姜三郎看着他苍白的脸，泣不成声，“芽儿，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我们说好了……”姜芽儿脸上露出笑。
……
自从姜芽儿回姜家后，谢锦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同僚问起她也只能说是昨夜没睡好，虽然昨夜确实是没有睡好。
好不容易捱到下值，她换下官服就迫不及待地往姜家赶去。
虽然觉着不可能，但她还是怕姜芽儿这一回去，三郎就悔了。
今日的姜家院门紧闭，仿佛人已经出去了一般，但谢锦想着，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应该不会出门才是。
因此，她抚平自己的呼吸，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未几，院门打开。
不巧，是姜芽儿开的门。
谢锦朝着他尴尬地笑了笑，而姜芽儿苍白的脸上也带上笑，随后侧开身子说道：“你是来找他的吧？请进。”
谢锦走了进去，姜三郎正在院中候着，而姜芽儿也体贴地走开，只留他们二人在此说话。
冒着热气的粗茶倒进茶盏中，一股茶香散开。
但现在他们谁也没有心思去吃。
谢锦看了眼姜芽儿离去的方向，他处在自己的屋里，只要小声一点应当听不见他们谈话。
“三郎，昨夜你睡得好吗？”
姜三郎垂眸回道：“不算好。”
果然，姜芽儿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少负担。
但是她现在需要试一试三郎的心是否还和她的心一样。
她伸出手，慢慢盖在了姜三郎的手背上，见人没有拒绝，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上轻松的笑。
“三郎，你也不必太忧心，他还小，日子长了，那些心思总会淡的，等过一段时间，我就迎你入府，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就成。”
谢锦牵着姜三郎的手，温声安抚着。
尽管如此，姜三郎还是愁眉不展，俄延许久，他才开口道：“阿轻，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谢锦疑惑。
姜三郎深吸一口气，面色沉重地看向谢锦说道：“我想和芽儿一同入王府。”
谢锦一怔，随后笑道：“这算什么事，你是他的父亲，他要是想来和你一起住着，我难道还能拦着？”
姜三郎知晓谢锦会错了意，再次开了口，只是这次说得更加艰难，“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芽儿一同入王府侍奉在你身侧。”
这个侍奉两字说得微妙，儿子侍奉老娘是侍奉，夫侍侍奉妻主也是侍奉。
可若是前者，三郎何故要否认谢锦的话，再特意提出来。
这让她想到了昨日容惟许的提议。
“你是说……”谢锦不想往那方面去猜。
“阿轻，芽儿当年是记在我的母亲名下，若较真起来，他算是我的弟弟，而他又那么喜欢你，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他变成那副模样。”
姜三郎想着姜芽儿昨夜和从前判若两人的模样，就心痛难忍、泪如雨下。
谢锦有些慌张地伸出手，替姜三郎拭泪。
“你，你别哭。”
“我知你的顾虑，可是你们到底做了那么久的父子，怎能突然变兄弟的，而且……”
而且她对这个人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后面的话被她吞了下去。
经过这一夜，姜三郎已经想清楚了，劝说起谢锦虽有些艰难，也不是完全不行。
他擦了擦眼泪，开口道：“没关系的，前半生父子，后半生兄弟，也没有什么，我只愿他能幸福安康。”
而后头的声音低了下去，怕叫屋里的人听见，“阿轻，我知你现在对他没有女男之情，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或是哄一哄他，让他有个希望。”
“之前你们相处的时候，不也挺好的吗？”
谢锦扶着姜三郎的臂膀，眼底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不该应下。
若说顾及两人的父子关系，可三郎本人都不介意了，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若是说因为不喜欢姜芽儿，可三郎如此劝说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三郎……这件事，芽儿怎么看，他也能同意？”
姜三郎点头，“他知晓的，这件事就是……”
他跟我提的。
谢锦叹了一口气，没有说同意也没说同意，只是说道：“三郎，我想和芽儿谈一谈。”
这事，姜三郎怎么会不应。
谢锦见他还是啜泣着，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便捏着袖子在姜三郎的眼角擦了擦，“好了，你多大了，还哭鼻子？”
说到自己的年龄，姜三郎忍不住瞪了谢锦一眼，带着些嗔怒。
但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阿轻，你去吧，芽儿现在就在屋里头。”
谢锦颔首，随后便往姜芽儿那里走去。
姜芽儿正背对着门坐着，手里攥着一个绣棚，但他的手却没有动，只呆呆地垂头望着那丝绢上绣到一半的飞鸟。
“芽儿。”
谢锦的声音把人吓了一跳，锋利的针尖扎进了姜芽儿的手指，而那点刺痛也将他的魂拉了回来。
他把手藏在身后，转身望过来。
“王姬……”
姜芽儿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原本已经流干泪水的眼睛，此时见到谢锦，又忍不住渗透出泪来。
谢锦看着他这模样，心软了一分。
他从前是个多么明媚的少年，如今怎么成这样了。
“芽儿，你真的想入王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