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跪坐在龙床前,嘴唇颤抖着,连声音都不敢放大,生怕惊到眼前人,“姨、姨母……”
泪水裹挟着这么多天的担忧和惊惧从眼眶奔涌而出。
谢璋睁着眼睛,眼珠上有几根鲜红的血丝,映衬着她苍白的脸,让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生气。
但比起她昏死过去的模样要好上太多。
她转动了一下眼珠,瞳仁逐渐转到了谢锦这边,聚散的目光终于又了焦点,“锦……儿?”
“是我,是我。”谢锦连忙又凑近了一点,“皇姨母,你感觉怎样?”
谢璋摇了摇头,并未有言语。
而谢锦也分不清她这意思是感觉不太好,还是没事,因而她只能对一旁的宫人说道:“赶紧去请太医。”
宫人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没什么精神的谢璋,还是开口去问谢锦:“那要不要去请国师?”
谢锦沉思,虽然她觉着这个国师不可信,但是皇姨母的身子一直由国师照料,没有皇姨母现在醒来她却去不叫国师的理由。
所以,她还是吩咐道:“去请。”
宫人走后,谢锦又转身为谢璋擦了擦脸,她想让这张脸看起来更有精气神一点。
擦到一半,谢璋按住了谢锦的手,浑浊的眼珠带上了一点精光,随后眼神落在了一旁的宫侍身上,声音粗粝不堪,“你,去请太子。”
宫侍轻声应下,立即转身离去。
言讫,谢璋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刚刚那句话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但从她眼皮地下时不时转动的眼珠上可以得知,这人还醒着。
谢锦抿紧唇,不敢出声打扰她,只一心等太医过来。
不过比太医来得更快的人是太子,还有五皇子。
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这儿,皇姨母一醒,人全都来了。
但是谢璋要见的只有太子,所以谢锦自觉地走到了殿外,和五皇子一同候着。
没过多久,兴庆宫外来了许多人。
后宫贵人、皇子公相皆在外等候,但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是真心盼着皇姨母好的,谢锦就不知晓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能让她隐藏在人群中,不至于成为焦点。
可即使这样,谢锦还是感受到五皇子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她。
这些时日,谢锦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目的,所以她敢确定,五皇子已经知晓了她是太子的人。
所以现在的谢锦对她是能躲就躲,即使这人现在总看她,她也当做不知晓。
但是,她很快就不能装傻了,因为五皇子已经朝着她走了过来。
无奈,她只得侧身行礼,“殿下万福。”
五皇子笑吟吟的,但这笑一看就没有几分真心,她对谢锦开口道:“你说母皇一醒来就宣太子,是为了什么?”
“皇姨母的圣意,臣不敢揣测。”谢锦笑容不变。
而五皇子淡淡地说了句,“是吗?”
后就又不再言语,只把那双让人瘆得慌的眼睛看向兴庆宫。
约莫半个时辰后,兴庆宫出了人,是太子和黄姨母的贴身宫侍,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口谕——在谢璋病时,由太子监国。
一句话定下了争论大半个月的问题。
而谢锦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正好的晴光,彩色的光晕在碧绿的树梢处晃悠,谢锦心上的阴霾散去不少。
毕竟自己买的股涨了不说,皇姨母的身体也有了好转,一切都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
皇姨母醒来,这兴庆宫就彻底热闹了起来,且又有太子坐镇,谢锦自然也没了事。
在瞧了谢璋一眼后,她便回了府中。
谢锦净了面,又接过青黛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随后将帕子搭在一旁,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你说谁来寻我?”
青黛摇了摇头,伸手去解谢锦腰间的蹀躞带,“不知,但她说是王姬在羌州的故人,我见她持着王姬的信物便将人迎了回来,此时正在堂屋里候着呢。”
“羌州?”谢锦一时没有想起是谁来。
“罢了,前去一瞧就知晓了。”她换上一件葱白色常服,袖边衣摆处滚着金纹,举手抬足间隐隐着泛光。
谢锦行至厅堂,一位粗布老者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口里吐着吃进嘴的茶沫,行为举止有些粗鄙。
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这男童虽然比老者安静不少,但是也是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院中四处转着,看起来对这处极为好奇。
一旁的丫鬟小厮们正躲在门口,时不时因为这两人的动作发出笑声,见谢锦过来又连忙散去。
谢锦脚步一顿,她看着这人的身影,确实有些熟悉,但这点熟悉不足以让她认出这人是谁。
于是,她继续上前走去。
“阁下是……”
听见谢锦的声音,老者连忙抹了抹嘴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说道:“王姬可还记得老妇?”
谢锦看清这人的面貌,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惊呼出声,“是你。”
她的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来人是她在羌州遇见的章老,更因为在看见章老的相貌后,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国师在描述其师妹外貌时,她会感觉到熟悉。
因为,国师描述的那个师妹与眼前这个人一模一样。
谢锦上前一步,刚想问国师是不是她的师姐时,又想起自己不知道国师的姓名,于是就改成了,“章老,请问您是否有个师姐。”
章老神情凝滞,眉毛抽动了一下,“老妇是有一个师姐,王姬为知晓?”
“我遇见了一人,那人与我提及了她的师妹,那师妹相貌和您极为相似,故而一问。”谢锦解释完后,又将国师的外貌描述了一番。
章老沉吟片刻,随后说道:“你说的那人确实是像我的师姐。”
谢锦眼睛一亮,满脸都是惊喜,如此说来,皇姨母有救了!
但是……
谢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打量了章老一眼,那国师鹤发童颜,光看脸可能也就四十多岁,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五了。
国师都没法子治的病,眼前这个人真的可以吗?
谢锦压住内心的怀疑,让自己不要去以貌取人,有道是术业有专攻。
章老见谢锦总是拉着问东问西,却不提当年承诺之事,心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