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五皇子发动宫变,证据确凿,其党派现下各个面如死灰,都恨不得将自己摘出去,纵使有几个想要助其脱罪也无济于事,只能低头缄默不言。
她做了这样的事,即使谢璋平日里多么疼爱自己这个第五女,此刻也不能再容忍。
且太子递上了五皇子这么多年来结党营私、坑害忠良的各种证据,不仅是楚家、秦家,不少人都受了其戕害。
很快,谢璋下旨意,五皇子谢午忤逆犯上、窥伺神器,此等不忠不孝,目无君母之人,革去其爵位废为庶人,依《大荆律》赐自尽。
不仅如此,谢璋还罢黜了许多五皇子党的人,就连其同父胞妹六皇子也被逐去贫瘠之地,永不准回京。
此时朝堂焕然一新,如此大刀阔斧之下,谁人不知谢璋已经做好了决定。
若说之前,或许谢璋还在太子与五皇子两人之间斟酌,但今日之后,她已经明确地告诉了朝中各臣,太子才是大荆朝唯一的储君。
下了旨意后,谢锦低着的头终于微微抬起向上看去。
皇姨母还是像以前那样威武不凡,那双矍铄的眼睛也依旧像鹰一样锐利,但是谢锦却知晓,现在的皇姨母并不像她面上那样坚不可摧。
被自己宠爱多年的女儿背叛,即使出身皇家也难免心痛。
朝会结束,谢锦在临行前被宫人叫住。
看着这个常年跟在皇姨母身旁的宫人,谢锦知晓是皇姨母要见她。
她跟着宫人一路来到皇帝的寝宫前,远远就瞧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袍的男子跪在宫前。
谢锦用余光一扫,居然是往日雍容华贵、位同副后的皇贵夫。
此时的皇贵夫褪去平日端庄华贵的妆容衣着,整个人像是一个纯净的白玉瓶,苍白羸弱让人怜惜。
皇贵夫和皇帝是老妻少夫,他小了皇帝将有十多岁,但是皇帝却极其宠爱他,宠爱到任由他的女儿在朝中扩张自己的势力,并与太子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固然有五皇子自己才华斐然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个皇贵夫。
这不,若是他人之女逆反,其父不死也要重罚,但换了这个皇贵夫,他甚至还有机会跪在此处求情。
朝中的一些五皇子党,甚至还在期盼着皇贵夫能劝住皇帝,使其留五皇子一命,这也能让她们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可谢锦却不这么认为,纵使皇姨母再重皇贵夫再宠五皇子,也不会再给这两人机会了。
她收敛目光,继续往前。
寝宫中的谢璋褪去方才的朝服冕冠,换上了一件明黄色的常服,在朝堂上睥睨天下的气势减退,露出了一些颓势。
谢锦微微低头,向谢璋行了一个礼。
谢璋缓缓睁开眼,带着红血丝的眼珠僵硬地转动了一下,“锦儿,你来了。”
谢锦听出了这句话中的脆弱,鼻头一酸有些不忍地开口,“皇姨母……”
谢璋半撑在榻上,眼神定定地望向一旁的地板上,那里正铺着厚厚的毛毯。
悲伤的气氛随着香几上的雕花香炉蔓延,环绕在宫殿中。
“锦儿,你是否也觉着我太狠心了些?”
谢璋疲倦的声音响起。
听见这话,谢锦并没有回答,且她知晓皇姨母此时也不用自己说什么。
果然,谢锦没搭话,谢璋也丝毫不在意,只不目转睛地望着那处地板,随后说道:“午儿小时候最喜欢待在那里玩了,她很乖,我没时间陪她,她就一个人安静地待在那里,不吵不闹的。”
“等我空闲下来,她又立刻粘了上来,当时我还笑过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粘人的女娃,像个男孩子一般。”
谢璋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在怀念着当初母慈女孝的时光。
“可惜啊,她长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了……”
谢锦听着谢璋的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人越长大想要的东西就越多,在小的时候,她或许觉着母亲能抽出时间来陪伴她片刻,已是满足。
长大一点后,母亲的称赞重用也可让她欢喜。
但渐渐地那颗被权力侵蚀的心,不会再因为母亲的陪伴欣赏而跳动,她的那双眼睛只盯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最近几年,太子势力渐大,朝中支持太子的人也越来越多。
五皇子便病急乱投医,不知怎得笼络了国师,在给谢璋吃的丹药里动了手脚,更以为昨日谢璋将要病故,而发动兵变。
五皇子不像太子,她跟的谢锦年龄更近一些,算是和她一同长大,她们二人也有一些童年情义。
而今这样的局面,只能说是物是人非。
谢锦看着皇姨母的愁容,伸手握住了她有些老态的手,“皇姨母,今日你也累了,歇一会儿吧。”
谢璋回过神来,拍了拍谢锦的手,淡笑回道:“还是你贴心。”
谢锦张口欲言,外头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
“母皇——”
“我要见母皇!你个奴才也敢拦我!”
一个带着怒意的少年音从宫外传来,随后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皇贵夫之子——七公相,正从外闯入,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他头顶的发髻微乱两靥泛红,看上去有些狼狈。
一跑进来,她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后面还跟着几个没有将人拦住的宫人,也战战兢兢面白如纸地跪在七公相身后。
往日骄纵跋扈的七公相,此时面容憔悴、涕泗横流,在谢璋面前哭着说些天真的话。
“母皇,你可不可以不要杀五皇姐,她那么崇敬您,怎会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定是有人陷害于她。”
谢璋的神色淡了下来,但对于这个自己最疼爱多年的儿子,她也没有发怒,只是冷静地说道:“郁儿,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这件事你不要管,先回去。”
七公相哪里在谢璋这里受过这等冷遇,听见谢璋的话,他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