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反击（三）
古之月眼中那最后一丝疑虑瞬间被冰冷的火焰取代！
他猛地端起春田步枪，苏北口音响彻北侧阵地，带着金属般的颤音：
“准备战斗——！”
北侧阵地的烂泥坑里，孙二狗死死攥着手里那根连接着集束手雷的拉绳，粗糙的麻绳勒得他手心发烫。
冰冷的雨水顺着钢盔帽檐流进脖颈，他却浑然不觉，绿豆眼瞪得溜圆，透过简易掩体的缝隙，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黑暗吞噬、只有雨打阔叶沙沙声的蕨类丛林。
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植物腐烂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酸和机油混合的异味？
越来越近了！
“咔嚓……”
极其轻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在死寂的夜里却如同惊雷！
来了！
就在蕨丛深处！
“轰——！！！”
“轰隆——！！！”
南北两侧几乎同时炸响的爆炸声浪，如同地狱的丧钟！
橘红色的火球在北侧前沿猛烈绽放！
狂暴的气浪将茂密的蕨类植物瞬间撕碎、抛飞！
火光中，影影绰绰的土黄色身影被高高掀起，惨叫着摔进泥浆！
浓烈的硝烟味、血腥气和泥土的焦糊味瞬间塞满了每个人的鼻腔！
“拉——！！！”
孙二狗那炸雷般的河南腔带着破音的嘶吼，猛地炸响！
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拽动手中的绳索！
“嗤嗤嗤——！”
几道导火索被点燃的白烟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紧接着——
“轰！轰！轰！轰！轰——！！！”
如同点燃了死亡爆竹的引线！
一连串更加狂暴、更加密集的爆炸在北侧阵地前沿五十米左右的狭长地带猛烈炸开！
火光连成一片！那是孙二狗带着老兵们精心布置的连环集束手雷陷阱！
每一捆都是四枚木柄手榴弹！
威力堪比小型炮弹！
爆炸的冲击波叠加、扩散！
预制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旋转横扫！
刚刚被预警雷炸懵、正试图散开队形的鬼子尖兵，瞬间被这毁灭性的二次打击彻底淹没！
火光中，肢体横飞，泥浆被染成深褐色！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吞噬！
“打——！
给老子往死里打——！！！”
孙二狗扔掉拉绳，抓起身边的汤姆逊冲锋枪，第一个探出掩体！
枪口喷吐出狂暴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爆炸区域边缘几个侥幸未被波及、正惊恐万状的鬼子兵！
“开火——！”
“打死狗日的——！”
阵地上瞬间沸腾！布伦轻机枪清脆急促的连射！
花旗中正式步枪沉稳的点射！
卡宾枪短促有力的射击声！
汇成一片复仇的金属风暴！
子弹追魂夺命，将那些被爆炸震懵、在泥浆里挣扎的鬼子兵一个个点名！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沾满泥污、写满仇恨的脸庞！
“砰！”
“砰！”
“砰！”
榕树之上，张自茂的狙击枪如同冰冷的审判，每一次清脆的响起，都精准地带走一个试图组织抵抗或转身逃跑的鬼子军官或机枪手。
三个落在最后、试图逃回黑暗的鬼子兵，被三颗精准的子弹追上，
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软软地栽倒在泥泞中，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第一波摸进来的鬼子小队，在短短几分钟内，
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和爆炸物的死亡之墙，几乎被绞杀殆尽！
阵地上响起士兵们压抑的欢呼！
“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孙二狗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泥浆血水混合物，河南腔调带着狂喜，刚想咧嘴大笑——
“咻——咻——咻——！！！”
刺耳得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声，如同恶鬼的嚎叫，猛地撕裂了刚刚沉寂的夜空！
由远及近，瞬间塞满了所有人的耳朵！
“炮击——！卧倒——！！！”
古之月那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苏北口音如同惊雷炸响！
“轰隆！！！”
“轰！轰隆——！！！”
密集的迫击炮弹和掷弹筒榴弹，
如同冰雹般狠狠砸落在北侧阵地前沿和刚刚发生爆炸的区域！
大地疯狂地颠簸、抽搐！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泥浆、碎石和灼热的弹片泼洒下来！
爆炸的火光将阵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刚刚还在欢呼的士兵被猛烈的冲击波狠狠拍在冰冷的泥壁上！
浓烈的硝烟和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炮火延伸！覆盖射击！
鬼子显然被激怒了，也学乖了！
直接用炮火洗地，清除预设的雷区和障碍！
炮声未歇，黑暗中，歪把子轻机枪和九九式轻机枪那撕扯布匹般的点射声猛地响起！
子弹“啾啾”地钻进阵地前的烂泥和工事沙袋上！
紧接着，是日军军官凄厉的嚎叫：
“杀给给——！”
土黄色的浪潮在炮火硝烟的掩护下，再次从黑暗中涌了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偷偷摸摸的偷袭，而是明火执仗的强攻！
一个小队的鬼子，在后方两挺九二式重机枪（7.7mm）狂暴的、如同撕布般的长点射掩护下，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嚎叫着踏过被炮火反复耕耘、遍布同袍残骸的烂泥地，朝着失去雷区保护的北侧阵地猛扑过来！
距离不足百米！
攻势凶猛！
“妈的！重机枪！
压制狗日的重机枪！”
孙二狗趴在泥水里，对着后方榕树方向嘶吼！
但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火力异常凶猛，子弹如同鞭子般抽打在阵地上，压得守军士兵抬不起头！
鬼子的散兵线越来越近！
狰狞的面孔和刺刀尖的寒光在爆炸的火光中清晰可见！
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
阵地上所有士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孙二狗眼睛都红了，死死攥着汤姆逊，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嗵——！”
一声极其沉闷的、如同重锤擂鼓的声响，猛地从阵地后方传来！
紧接着，一颗惨白色的光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带着刺耳的尖啸，猛地升上北侧阵地上空！
照明弹！
惨白、冰冷、如同地狱之眼的光芒，瞬间将整个北侧阵地前沿照得亮如白昼！
正在冲锋的鬼子兵、他们狰狞的表情、明晃晃的刺刀、甚至泥浆里扭曲的尸体，都纤毫毕现！
鬼子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瞬间失明，动作猛地一滞！
阵地上所有守军士兵也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通通通通通——！！！”
“通通通通通——！！！”
早已蓄势待发的两挺勃朗宁m1917重机枪，在照明弹光芒的指引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粗大的枪口喷吐出近尺长的橘红色火舌！
密集的.30-06重弹如同两条狂暴的火龙，交叉扫过被强光照亮的鬼子密集队形！
水冷筒上瞬间蒸腾起大片浓郁的白雾！
被重机枪弹头扫中的鬼子，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炸开大团的血雾，断肢横飞！泥浆被染成刺目的酱紫色！
恐怖的交叉火力瞬间在鬼子冲锋的正面清空了两条血肉胡同！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古之月的怒吼穿透了重机枪的咆哮！
“哒哒哒哒——！”
“砰！砰！砰！”
守军士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布伦、汤姆逊、花旗中正式、卡宾枪……所有火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被强光定住、又被重机枪撕扯得七零八落的鬼子兵疯狂倾泻！
子弹钻进肉体的“噗噗”声，中弹者的惨嚎声，汇成一片！
鬼子兵彻底被打懵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中国军队竟然会有照明弹这种“奢侈”的玩意儿！
在惨白的光芒下，他们如同活靶子！
每一秒都有成片的士兵倒下！
“八嘎！迫击炮！
压制！压制支那人的炮和重机枪！”
鬼子指挥官气急败坏的嘶吼传来。
很快，日军的迫击炮开始慌乱地调转炮口，试图压制后方张连长那门刚刚发射了照明弹的60迫击炮阵地。
炮弹呼啸着砸向迫击炮大概位置。
然而，张连长早已深谙“打一炮换一个地方”的游击精髓！
炮组人员扛着滚烫的炮管和底座，像兔子一样溜进了预先挖好的备用掩体。
鬼子的炮弹只炸起了一团团无用的泥浆。
照明弹的光芒渐渐黯淡、坠落。
但短短一分钟的致命光明，已经足够改变战局！
北侧进攻的鬼子小队，在勃朗宁重机枪的钢铁风暴和守军步兵的密集火力下，死伤惨重，队形彻底崩溃！
残存的鬼子如同丧家之犬，丢下满地尸体和哀嚎的伤兵，连滚带爬地扑进身后黑暗的丛林，狼狈后撤！
北线阵地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孙二狗看着鬼子溃退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狗日的！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
欢呼声未落——
“哒哒哒哒哒——！！！”
“轰！轰隆——！！！”
“杀给给——！！！”
一阵远比北线刚才战斗更加狂暴的枪炮声和日军冲锋的嚎叫声，
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南侧——徐天亮一排防守的方向，轰然炸响！
火光瞬间映红了南边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