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相见
“啪啪——”
“哒哒——”
“轰——”
在河滩后方那片乱石和灌木丛生的斜坡上，正在发生激烈的枪战。
此刻古之月像块长了眼睛的石头，紧贴着陡坡上冰冷、布满砂砾的棱线，一寸寸往前挪。
鬼子拐把子机枪“嘎嘎嘎”的怪叫，如同钝锯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子弹带着灼热的死亡气息，“啾啾”尖叫着，
不断从他头顶上方不足一尺的空气中掠过，打得身后坡顶的泥土和碎石簌簌下落，有些滚烫的碎屑溅落在他脖颈上，带来一阵刺痛。
浓得化不开的硝烟、血腥和树木燃烧的焦糊恶臭，死死堵住他的口鼻，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
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下方那片炼狱般的河滩，尤其是靠近水边那几块巨大、湿滑的圆石——包围圈上那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就在这时，右侧密林深处，如同平地炸响三声旱雷！
“小鬼子！
操你姥姥的！
爷爷在这儿呢！”
郑三炮那标志性的、带着破锣般沙哑的河南腔嘶吼，如同受伤野牛的咆哮，瞬间压过了拐把子的怪叫！
“突突突突——！”
汤姆逊冲锋枪那沉闷而狂暴的扫射声紧随其后，如同疾风骤雨般泼洒出去！
“狗日的！
有种来追你虎爷爷！”
赵大虎的东北腔调又高又亮，充满了挑衅的狂放！
“哒哒哒哒！”
另一支汤姆逊和赵二虎的吼叫也加入了这制造混乱的狂潮！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来自侧后方！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猛地浇进一瓢冷水！
下方原本严密、疯狂倾泻火力的鬼子包围圈，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和骚乱！
“敌袭！
后方！
敌袭！”
日语惊恐的呼喊此起彼伏。
那持续压制着刘拐子和老马藏身斜坡的拐把子机枪，怪叫声骤然一滞！
紧接着，枪口喷射的火舌猛地调转了方向，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朝着右侧密林郑三炮他们制造动静的位置疯狂噬咬过去！
密集的弹雨泼洒在树干上，打得木屑如雪片般纷飞！
原本死死钉在斜坡上的大部分步枪火力，也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纷纷转向，九九式步枪特有的“砰！砰！”声顿时稀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子弹射向密林深处的尖啸！
包围圈那道致命的压力，骤然减轻！
就是现在！
古之月眼中寒光暴涨！
整个人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棱线后猛地弹射而起！
他不再匍匐，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利用这短暂混乱制造出的火力间隙，弓着腰，沿着陡坡的切线方向，朝着下方河滩那几块巨大的圆石猛冲！
脚下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让他几次趔趄，但他凭借着惊人的平衡和求生意志硬生生稳住，速度丝毫不减！
目标清晰——圆石附近，三个被突如其来的后方袭击弄得有些慌乱、正试图寻找隐蔽和调转枪口的鬼子兵！
距离迅速拉近！七十米！五十米！
古之月冲刺的身影终于暴露在几个外围警戒鬼子的视线中！
“那边！
还有一个！”
日语惊叫响起。
一支九九式步枪慌乱地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
古之月奔跑中猛地一个急停侧身，身体重心瞬间下沉！
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早已稳稳抵腰，冰冷的枪托如同焊在他腰窝！
透过那简陋但清晰的准星，瞬间套住了那个举枪鬼子的胸膛！
哒哒！
汤姆逊清脆利落的点射声骤然响起！
枪身在他肩头微微一跳！
.45的手枪弹带着灼热的死亡气息，撕裂空气！
那个举枪的鬼子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整个人猛地向后倒仰，步枪脱手飞向空中！
一朵刺目的血花在他胸前军服上瞬间绽放！
“八嘎！”
旁边两个鬼子惊怒交加，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就想卧倒找掩护，另一个则嚎叫着拉动枪栓！
古之月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手臂沉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枪口随着身体一个流畅的半转，枪口瞬间捕捉到那个正在拉动枪栓的鬼子惊恐扭曲的脸！
哒哒！
又是一记精准的短点射！
子弹从鬼子张开的嘴巴贯入，后脑勺猛地炸开一团红白相间的血雾！
尸体带着巨大的动能，重重砸在冰冷的圆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最后一个鬼子彻底吓破了胆，怪叫一声，丢掉步枪就想往石头后面缩！
古之月的手指在扳机上没有丝毫犹豫！
哒哒！
第三波子弹追魂索命，狠狠钻入那鬼子暴露在外的后心！
那鬼子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圆石脚下。
三个鬼子，三次点射，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清除了这块关键区域的障碍！
包围圈上那道裂缝，被古之月用血与火生生撕开！
“拐子！老马！这边！”
古之月嘶哑的苏北腔穿透硝烟，朝着斜坡上那片还在零星抵抗的石缝方向狂吼！
同时对着后面反击的鬼子，突突起来，鬼子躲闪不及，立刻又被击倒几个。
然后他一个箭步冲到最大那块圆石后面，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面，剧烈地喘息着，迅速更换着汤姆逊冲锋枪已经打空的弹匣。
汗水、泥浆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淌。
斜坡上，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纹的岩石后面，探出刘拐子那张被硝烟、泥土和凝固的血块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
他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嘶哑的湖北腔带着哭腔和绝处逢生的激动炸响：
“连座？！是连座！
老马！老马！
连长来了！他来救咱们了！”
“连…连座？”
旁边一个更深的、被几块乱石勉强遮蔽的石缝里，传来老马虚弱而痛苦的回应。
他挣扎着想抬起头，但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古之月的心猛地一沉。
古之月借着圆石的掩护，几个迅捷的跃进，冒着几颗流弹“啾啾”飞过的尖啸，终于扑到了刘拐子藏身的巨岩后面。
浓烈的血腥味和汗馊味扑面而来。
“连座！
你可算……”
刘拐子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手里的汤姆逊冲锋枪枪管烫得吓人，枪身沾满了黑灰和血迹。
古之月顾不上看他，目光急切地扫向旁边石缝里的老马。
只看了一眼，他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