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又逢生
现在，只剩下枪膛里那孤零零的、不到十发子弹的弹匣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呛得他肺叶生疼。
他缓缓拔出腰间同样型号的m1911手枪，冰冷的枪柄握在满是汗水、血水和泥污的手中，带来一丝异样的触感。
他抬起头，环视着身边这几个同样伤痕累累、弹尽粮绝的兄弟——郑三炮脸上是豁出去的狰狞，
赵大虎赵二虎兄弟眼中是困兽般的凶狠和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刘拐子抱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老马，眼神空洞绝望。
苏北话从他干裂的嘴唇里吐出，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穿透了外面越来越近的鬼子的嚎叫和脚步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决绝：
“都听到了？
今晚…怕是走不脱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要死，就死在一块！
黄泉路上，有个照应。”
他举起手中的m1911，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石缝外影影绰绰逼近的屎黄色身影，
“有啥，用啥！
枪，刀，石头，牙！
跟狗日的拼了！
能多拉一个垫背…就多拉一个！”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燃烧的火焰，
“记牢！死…也不当俘虏！
谁要是被活捉了，老子做鬼也瞧不起他！”
“明白！”
郑三炮第一个低吼应道，将m1911的枪口稳稳抬起，指向外面。
“死不当俘虏！”
赵大虎咬着牙，丢掉打空的汤姆逊，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刺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赵二虎也咬着嘴唇，学着他哥的样子，拔出了刺刀。
刘拐子轻轻放下老马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抓起身边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湖北腔带着哭音和最后的疯狂：
“老马…兄弟…等等我…
我多带几个下去陪你！”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鬼子兵钢盔下那张狞恶的脸，看到他们九九式步枪上那雪亮刺刀的寒光！
如同死神的镰刀，已经高高举起！
“杀给给——！”
日语疯狂的冲锋号令刺耳响起！
几个鬼子兵嚎叫着，挺着刺刀，猛地朝着石缝口扑了过来！
狰狞的面孔因为杀戮的兴奋而扭曲！
“打！”
古之月嘶吼一声，手中m1911率先开火！
砰！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胸口爆开血花，前扑的动作猛地一滞！
砰！
郑三炮的手枪也响了！
另一个鬼子肩膀中弹，惨叫一声！
赵大虎和赵二虎如同两头受伤的猛虎，怒吼着，挺着刺刀就迎了上去！
刘拐子抡起石头，狠狠砸向一个鬼子的面门！
狭窄的石缝口，瞬间爆发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白刃战！
怒吼声、惨叫声、刺刀碰撞的铿锵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交织成一片！
古之月一边用手枪点射着稍远处的鬼子，一边还要分神注意近在咫尺的肉搏。
子弹很快打光了！
他丢掉m1911，反手拔出匕首，刚想加入战团——
嗤——！
一声尖锐得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厉啸，骤然划破血色弥漫的夜空！
紧接着，一团刺眼欲盲、惨白如昼的光球，如同小太阳般在众人头顶正上方轰然炸亮！
瞬间将下方惨烈的战场、狰狞的面孔、淋漓的鲜血、冰冷的刺刀……
所有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如同舞台剧被骤然打上了最强烈的追光灯！
是照明弹！
巨大的惊愕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石缝内外所有人疯狂的杀意！
古之月、郑三炮、赵大虎、赵二虎、刘拐子，乃至扑上来的鬼子兵，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那轮悬在头顶的、带来不祥光明的惨白“太阳”！
就在这死寂般的、被强光照亮的瞬间——
咻——！咻——！咻——！
一种尖锐到极致、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狞笑，从照明弹升起方向的后方高地上，骤然响起！
那声音，远比掷弹筒发射的榴弹更加凄厉！
更加致命！
迫击炮弹！
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如同九天落雷，瞬间在石缝外围、那些正疯狂扑上来的鬼子兵最密集的人群中猛烈炸开！
一团团混合着烈焰、浓烟、泥土和破碎人体的巨大火球冲天而起！
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墙，狠狠撞在古之月他们藏身的岩石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无数灼热的弹片和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啊——！”
“八嘎！”
鬼子兵猝不及防，瞬间被炸得人仰马翻！凄厉的惨嚎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进攻的狂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礁石，瞬间被炸得粉碎、溃散！
强光尚未熄灭！
硝烟尚未散去！
“杀啊——！！！”
“冲啊！干死小鬼子——！！！”
一阵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怒吼声，带着无法形容的力量和希望，如同滚滚惊雷，从照明弹升起的方向、那片原本是鬼子包围圈侧后的高地上，猛然爆发出来！
无数条矫健的身影，如同猛虎下山，挺着寒光闪闪的刺刀，端着喷吐火舌的步枪和机枪，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朝着下方混乱不堪的鬼子兵猛扑下来！
在那冲锋队伍的最前方，一个身影异常高大魁梧，手里端着一挺布伦式轻机枪，一边冲一边猛烈扫射，火光映亮了他那张坚毅、愤怒而熟悉的脸庞！
李营长！
紧接着，在他身侧，两个同样迅捷勇猛的身影紧随其后，手中的武器同样喷射着复仇的火焰！
徐天亮！孙二狗！
增援，终于到了！
在这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
紧接着，60 迫击炮的炮弹呼啸而来，在鬼子群里炸开，火光中能看见鬼子像割麦子般倒下。
\"是咱的炮！\"
刘拐子突然嘶吼起来，指着包围圈外 —— 李定国营长的身影出现在河岸上，身后跟着徐天亮和孙二狗的队伍，汤姆逊和布伦轻机枪的火舌在夜色里格外耀眼。
\"狗日的徐天亮！\"
郑三炮突然笑出声，河南话带着哭腔，
\"写检查还能跑出来？\"
古之月看着越来越近的援军，突然脱力般靠在礁石上，m1911手枪从手里滑落，
\"得救了......\"
徐天亮冲在最前面，汤姆逊扫倒两个负隅顽抗的鬼子，金陵话喊得癫狂：
\"郑三炮！
你他娘的再骂老子试试？\"
孙二狗扛着巴祖卡紧随其后，河南话吼：
\"让开让开！
给小鬼子来发大的！\"
李定国的四川话在河湾回荡：
\"杀！给老子把小鬼子赶下河！\"
古之月看着援军像潮水般涌入，突然拽住郑三炮的胳膊，苏北话带着后怕：
\"刚才你说啥？
要死在一块？\"
郑三炮挠挠头，河南话嘿嘿直笑：
\"那不是没辙了嘛......\"
话音未落，孙二狗的巴祖卡突然轰鸣，炮弹精准地炸在鬼子最后的九九式机枪阵地，河湾里只剩下零星的枪声和鬼子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