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猎妖团的驻地设在拒北城西北角的一处巷子最里面,青石垒砌的寨墙足有两丈高。
墙头插着面黑底白纹的旗帜,上面绣着头张牙舞爪的巨狼,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当抬着两具尸体的队伍刚踏进寨门,所有人紧绷的脊背才骤然松弛下来。
有人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此起彼伏。
不怪他们如此失态。
今晚上这事,实在透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收尸时,副团长周莫塞给巡逻队那袋灵石没白给。
络腮胡队长喝了口队员递来的烈酒,吐着酒气说了些零碎的话。
死在巷子里的,统共十四人,全是百夫长层次,而且看那伤口,分明是一人所为。
当时听到这话,抬担架的几个汉子手都抖了。
十四位百夫长啊!
那可不是地里的杂草,随便一拔就是一把。
就算是团里最顶尖的千夫长出手,想一口气斩了十四位同阶。
也得拼个两败俱伤,哪可能像这样,连点像样的反抗痕迹都没留下。
“四象境……”
有人忍不住低喃,声音发颤。
除了那种能翻江倒海的大人物,谁还有这等本事?
他们越想越后怕。
赵步空和李奎都是团里出了名的悍勇。
当年在围剿几头百夫长层次的妖兽,两人凭着一把刀一根棍,硬是从兽群里杀开条血路。
可现在呢?
就像被捏死的蚂蚁,连句狠话都没留下。
“吱呀——”
正厅的木门被猛地推开,陆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件玄色劲装,腰间束着条嵌着铜扣的宽腰带。
裸露的小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刚收到消息时动了怒气。
“周老弟,打听清楚了吗?”
陆末的声音像碾过碎石的车轮,又沉又哑。
他目光扫过担架上盖着的白布,那下面是他亲手提拔的两个得力干将。
周莫叹了口气,黝黑的脸上满是凝重,轻轻摇了摇头:“团长,巡逻队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人是死在黑市附近的巷子里。”
“巡逻队的人只知道收灵石!”陆末低骂一声,眼底瞬间燃起怒火,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敢动我烈风猎妖团的人,不管是谁,老子都要他偿命!”
他心里已经盘算起仇家。
城西的“蛇牙”、城南的“破山”,哪一个没在猎杀妖兽时跟他们红过眼。
去年在海域猎杀妖兽,蛇牙团的人还偷偷摸走了他们辛苦围猎的几头妖兽。
当时他就放话要讨回来,难不成是对方先下手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以往冲突,死的多是纳气中期的小喽啰,顶多折损一两个纳气后期。
像百夫长这种顶梁柱,各家都宝贝得紧,谁也不会轻易下死手。
毕竟猎妖团靠的就是这些人吃饭,杀了百夫长,那是结死仇,得不偿失。
“团长,”周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这事……恐怕不是仇家干的。”
陆末脚步一顿,转过身盯着他:“怎么说?”
周莫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块沾了血的碎布,那是从赵步空的灰袍上撕下来的。
“我给了巡逻队五百块灵石,他们透了些消息。”
“这次死的不止咱们两个,还有其他十二位百夫长,听说是……是准备去劫道的。”
“劫道?”陆末皱眉。
赵步空虽悍勇,却不是没脑子的人,哪会跟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合伙劫道?
“他们盯上的,好像是从黑市出来的人。”周莫压低声音。
“巡逻队说,那些人的伤口都在咽喉或心口,一刀毙命,干净得不像话。”
“看那样子,怕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陆末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刚才的怒火像是被冰水浇过,渐渐变成了寒意。
他混迹拒北城多年,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十四位百夫长联手,就算遇上千夫长,也能靠着人数优势周旋片刻,怎么可能“没机会还手”?
除非……对方根本不是纳气境。
“四象境……”陆末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后背突然沁出一层冷汗。
他想起三年前,曾远远见过一位四象境强者出手。
当时是在城外围剿四阶妖兽,那位大人只是抬手一指。
一道灵力匹练就洞穿了妖兽坚硬的鳞甲,那等威势,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纳气境能抗衡的。
若是赵步空他们真撞上了这等人物。
“团长,”周莫见他脸色发白,也跟着心头发紧。
“我看那赵兄弟的衣袍,像是特意换过的,灰扑扑的,连团里的标志都没露。”
“估摸着是想扮成散修,跟其他人合伙去黑市外捞点好处,没成想……”
没成想捞到了铁板上,还是块烧红的铁板。
陆末沉默了许久,久到周莫都以为他要发作,才缓缓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
“把人好好安葬了,抚恤金给他们家人送去。”
“那……报仇的事?”周莫试探着问。
陆末猛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报个屁!”
“你想让整个烈风猎妖团都陪葬吗?”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四象境!那是咱们能招惹的?”
“别说咱们团,就算把拒北城所有没有四象境坐镇的猎妖团捆在一起,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一群蝼蚁!”
他越说越后怕。
幸好死的是赵步空他们,若是当时自己也一同前往黑市,头脑发热冲上去的话,下场也是同样如此。
“从今天起,让弟兄们都安分点,少去黑市那边晃悠。”
陆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有,这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外传。”
“要是被那位大人知道咱们在查他,咱们全得完蛋!”
周莫连忙点头,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他总算明白团长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在那种层次的强者面前,报仇?那是嫌死得不够快。
夜色渐深,烈风猎妖团的驻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的脚步声在寨墙上回荡。
陆末站在院子里,望着黑市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能在拒北城悄无声息斩了十四位百夫长的四象境,到底是谁?
是路过的大能,还是哪个隐世的老怪物?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为何要对一群百夫长下死手?
是被惹恼了,还是……故意立威?
陆末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他转身回了正厅,反手关上房门,将所有猜测和恐惧都锁在了里面。
拒北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从今往后,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