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安排人去确认!”
赵辰的指尖在桌案上猛地一叩,声音里的兴奋像烧红的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
只要能把那个灰袍人的身份确认,就算藏在郭家的黑市里又如何。
找几个擅长隐匿的死士混进去,趁其不备下剧毒、布杀阵,总能让对方付出代价。
那些让他眼热的锻骨丹,这笔账必须算清楚。
“别急。”
鬼面人突然抬手,黑袍的袖口扫过桌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那只手苍白瘦削,指节突出,像枯树枝般停在半空,硬生生压住了赵辰的躁动。
“那人半个月前就不在黑市摆摊了。”
鬼面人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似乎是和郭家的人达成了合作,现在丹药全由黑市总管亲自接手,连摊位都没有再摆了。”
他顿了顿,青铜鬼面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想找他,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黑市的人。”
赵辰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眼底的火焰迅速熄灭,凝结成一层厚厚的冰,连瞳孔都泛着冷光。
郭家……果然是郭家!
在拒北城,多少势力见了云天宗的令牌都得矮三分。
唯独郭家,从老到小,骨头硬得像玄铁。
去年宗里的千夫长去争矿脉,被郭家的护卫打断了腿,扔在城门口暴晒三日,郭家连句道歉都没有。
那位四象天境的老祖常年闭关,可明面上,郭家还有好几位位四象境强者镇场,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更别提郭家经营黑市百余年,眼线比巷子里的老鼠还多。
真要撕破脸,云天宗在拒北城的生意至少得折损三成。
“多谢提醒。”赵辰的声音沉得像井里的石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旦确认,报酬会按约定送到暗影阁的据点。”
“赵公子爽快。”鬼面人站起身,黑袍拖过地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蛇在爬行。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飘到窗边,脚尖在窗台上轻轻一点。
整个人便如纸片般融入夜色,连衣袂带起的风都瞬间消散,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书房里只剩下赵辰一人。
月光从窗棂挤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两半,一半映着烛火的暖黄,一半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诡异。
他死死攥着那枚漆黑的令牌,指节用力到泛白,令牌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
通过郭家找人?这简直是与虎谋皮。
可一想到那些堆积如山的二品上等锻骨丹,想到对方的轻蔑。
想到自己在拒北城受的这口窝囊气,赵辰眼底的冰又开始融化,升腾起狠厉的火。
“郭家又如何?”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这拒北城,从来不是光靠拳头硬就能说了算的。”
他不敢让手底下的人直接动郭家的人。
那等于公开宣战,父亲知道了定会打断他的腿。
而他自己,更是恐怕没有命活着离开拒北城。
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亡命徒。
就像刚才那个鬼面人,只要灵石给够。
别说对付郭家护着的人,就算是捅破天,他们也敢试试。
暗影阁的名声,在修真界向来是两个极端。
有人说他们深不可测,四象天境的老怪物都曾栽在他们手里。
有人骂他们没有底线,只要价钱合适,连雇主都敢反手捅一刀。
去年有个修士去暗影阁悬赏仇家,结果刚付完定金,就被暗影阁的人一刀抹了脖子。
原来仇家早就在暗影阁挂了他的悬赏,价码还更高。
这种背信弃义的行径,让许多势力对暗影阁嗤之以鼻,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实力。
赵辰看中的,正是这份“无所不敢”。
寻常杀手组织躲郭家还来不及,唯有暗影阁,敢把刀尖对准郭家护着的人。
就在他盯着令牌出神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带着老布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吱呀”声。
“公子,你仇人不少,保不准有人在暗影阁悬赏你。”
谷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凝重。
他刚从外面进来,青灰色的袍角还沾着夜露,佝偻的脊背在烛火下弯成一张弓。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桌上的令牌,眉头拧成了疙瘩:“刚才那人的气息,我在门外就察觉到了。”
“若是四象黄境的杀手,今晚就算我拼了这条老命,也未必能保你周全。”
谷老没说大话。
四象境分天地玄黄四重,他靠着赵家的法则珠才勉强踏入玄境,对上黄境杀手,顶多是两败俱伤。
暗影阁的杀手最擅长隐匿刺杀,往往不等你反应过来,刀锋就已经到了咽喉。
“我知道。”赵辰抬了抬眼皮,语气满不在乎,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若不是这事棘手到连听风楼都不敢接,我也不会找暗影阁的疯子。”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如今牵扯到郭家,其他杀手组织有这个胆子吗?”
这话倒是实情。
拒北城的杀手组织里,断魂楼、血影堂之流,平日里敢接千夫长的单子,遇上郭家却比兔子还乖。
去年血影堂接了个刺杀郭家三公子的活,定金都收了。
转头就把雇主捆了送进郭家地牢,还自掏腰包赔了三千块灵石。
在拒北城,郭家的威慑力,比云天宗的宗门令还管用。
谷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过是赵家的一个老仆,当年若不是赵辰的父亲心善,从妖兽窝里把他救出来。
又破格让他借用家族秘宝法则珠突破四象境,他现在恐怕早就成了荒山里的一抔土。
这份恩情,他记了一辈子,也护了赵辰一辈子。
可有些事,终究不是他能劝得动的。
他望着赵辰年轻却写满偏执的脸,轻轻叹了口气,退到门边,像尊沉默的石像守着。
只是那只按在剑柄上的手,悄悄收紧了几分。
那柄用四象黄境妖兽脊椎骨打磨的剑,是他护主的最后底气。
书房里的烛火又跳了跳,将赵辰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他拿起那枚漆黑的令牌,在指尖转了两圈,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暗影阁固然危险,却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这拒北城的水,是该搅得再浑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