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毅和马云先后上车后，马云微微侧身，压低声音：“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罗瑞安带着朱玲玲正在汪庄看房子呢，车程不过二十分钟。”
不多时，西湖国宾馆檀香的木门缓缓开启。田毅望着窗外三潭印月处泛起的层层涟漪，马云指着摆满杭帮菜的桌子，脸上堆满笑容：“这龙井虾仁的茶叶，可是从梅家坞的老茶树上新摘下来的，就算你们成都号称美食之都，怕是也尝不到这般原汁原味的美味。”
田毅闻言，夹起一块醋鱼的筷子在空中稍稍顿了顿：“是啊，食材确实是顶尖的好东西，只是这……味道嘛，实在是一言难尽……”
恰在此时，侍者端着汾酒走上前来。马云亲自接过，为田毅斟上：“汾酒清香纯正，口感柔和纯净，就如同杭州的食物一般，讲究一个原汁原味。不像你们四川菜，过于注重加工，就像你们的酒，主打浓香，虽说香气浓郁，但发酵周期太长……”
田毅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泛起一抹轻笑：“怎么，马总这是等不及要我做决定了？雅虎那10亿美金可是要换我们40%的股份啊。有时候，做事还是得慢工出细活，浓香酒虽然发酵周期长，可口感醇厚甘冽，绵甜爽净，饮后留香更持久。”
马云手中斟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极其细微，大约只停顿了0.3秒，但这个细节却被田毅脑海里的系统完整捕捉。
“杨致远打算把雅虎中国当作嫁妆一股脑塞进来。”马云说着，将一个ipad大小的加密文件夹推到田毅面前，屏幕上清晰显示着《对赌协议》的第17.3款内容：“五年内若未上市，他们有权要求51%的投票权。”一瞬间，餐桌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田毅掏出万宝龙钢笔，在协议复印件上划出一道道刺目红线：“软银持有13%，一路狂奔集团占15%，要是再加上雅虎的40%，马云团队还能剩下多少话语权？”田毅这话，有意将自己划分进了马云团队，与他在成都的公司做了剥离，毕竟他个人在马云团队中占有8%的份额，马云也更吃这一套，如此一来，才显得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所以这才需要你的一路狂奔集团再增持。”马云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调出股权架构图，“我们再引入中投公司……”话还没说完，田毅忍不住“啪”的一声重重一拍桌面，实在听不下去了——尼玛，马云和雷军都他妈一个德行，都可着一只羊使劲薅羊毛。
“马老师，您这算计可真是精明啊！想用我的钱去稀释雅虎的股份，再拉国资来当白骑士？真当我是财神爷，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田毅连说话的口气和称呼都变了。
“不是吗？”马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眼角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嘴上依然厚着脸皮说道，“当年非典时期，你那花钱不眨眼的豪气，我至今都佩服得很呐。那句‘要死也死在路上吧’，可真是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
“……”田毅听到这话，心中满是对年轻时自己的鄙视。就因为当初开了挂，提前知道马云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所以才装模作样地充大方，没想到如今这“回旋镖”倒是转回来了。
就在这时，玻璃幕墙外忽然缓缓驶来三辆黑色奥迪A8，车身线条流畅而沉稳。车门打开，罗康瑞搀扶着朱玲玲步入国宾馆。当檀香木门被轻轻推开，这位出生于1948年，此时已57岁却依旧被称作鹰君集团四公子的男人出现在田毅的视线中。他脖颈处的爱马仕领结松垮地歪斜着，不经意间露出内衬上绣着的“cL”字母，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正是朱玲玲英文名carina的缩写。
“爱江山更爱美人，罗总把价值近30亿的地皮和美人相提并论，倒也是风雅得别具一格。”
“田总说笑了！”罗康瑞赶忙快步上前，匆忙间，阿玛尼西装的下摆扫落了一旁的酒具，发出清脆的声响。
田毅突然用沪语轻声低语道：“听说您为了博红颜一笑，连鹰君集团的商业机密都……”
罗康瑞神色微变，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杏仁豆腐，用银勺轻轻划出一道道涟漪，又耐心地轻吹了一会儿，才递给裹着爱马仕羊绒披肩的朱玲玲：“田总，这可都是谣言，我瑞安集团向来是遵纪守法的。”
田毅的目光随着罗康瑞的动作，自然地转移到这位前港姐冠军身上：“罗总特意带朱小姐到汪庄看房，就不怕朱小姐触景生情？毕竟，朱小姐目前还未离婚呢。”
“田总对我的私人行程，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那是自然，当年在香港与霍老结识后，我可是专门研究过朱小姐。听说朱小姐最爱乘船到三潭印月去喂锦鲤。”
罗康瑞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看来是有些小看了田毅与霍家的关系。田毅趁势进一步加码：“朱小姐最近在杭州美院修习水墨，罗总可知道她临摹最多的是八大山人的《孤禽图》？”
就在这时，茶盏与骨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侍者适时地呈上莼菜银鱼羹。田毅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翡翠色的羹汤，看着悬浮其中的银鱼碎如散落的棋局：“禽鸟离群索居，难免会感到孤单，倒不如换个更为敞亮些的‘笼子’。”
“田总，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国八条已经过审，这两天就要正式出台了。”田毅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文件，“国八条旨在抑制房价过快上涨，并引导居民合理消费预期等，如此一来，市场观望气氛必然浓厚，崇邦原先的开发方案，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罗康瑞听到这话，接过文件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节都泛出了白色。在这节骨眼上出台国八条，无疑意味着崇邦原本测算的12亿利润空间将大幅缩水四成。田毅抿了口茶：“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大宁全面取消住宅，都变更为商业用地，我负责出资和包租，贵司负责代建……”
“田总，您这算盘打得可真精。”罗康瑞冷笑一声，“拿政府政策当筹码，让我们只能喝点汤？”
“鹬蚌相争，总好过有人血本无归吧。”田毅掏出Zippo打火机，悠然地点燃雪茄，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或者，罗总更愿意看到朱小姐的画挂在朗豪坊办公大楼上？”这话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向罗康瑞的要害，刺得他眼皮猛地一跳——他二哥罗嘉瑞的旗舰项目朗豪坊，正是他在家族中争夺话语权的最大障碍。
此时，湖面忽然卷起一阵怪风，强劲的风势掀飞了桌角的项目图纸，在空中肆意飞舞。田毅伸手按住狂舞的纸张，露出了底下压着的拍卖图录——苏富比春拍专场里，朱玲玲捐赠的翡翠镯子正位于第38号拍品位置。“朱小姐的慈善义举令人敬佩，只是这镯子的来历……”田毅故意拖长尾音，目光紧紧盯着罗康瑞，看着他额角渐渐渗出冷汗。毕竟，这霍家赠予朱玲玲的定情信物，此刻却如同悬在罗霍两家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