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杜玉霖的威胁,山口直干大佐嘴角微微下撇。
能在倭军中坐到联队长的位置上,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曾经在打旅顺口时,他面对兵力超自己两倍的沙国守军都敢带队冲锋,何况如今面前不过是几百的华国军人呢。
可话又说回来,对面这姓杜的可有点意思啊,自己在东北也有六、七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硬的华国军人呢,平时同僚之间闲聊总是讥讽东北军界无人,可从年初和今天发生的事来看,这话是有些偏颇了啊。
想到这,这山口大佐还对杜玉霖生出了一丝佩服,丝毫不在意自己也被无数枪口指着,缓缓往对方面前凑了几步。
“杜桑,我很佩服你的能力和勇气,若你我同属一个阵营,也许会成为要好的朋友。”
杜玉霖只觉得这话可笑,最后还是用枪口擦擦嘴角忍下了笑意。
“这事啊,看来得等下辈子再说了。”
“是啊。”
山口直干点头表示认可,随即也从腰间拔出了左轮配枪,并将左手高高举起。
随即他身后的士兵也就动作了起来,有人卧倒、有人半蹲,也有人就近寻找掩体,都将枪口指向了自己选好的敌方目标。
张作霖见状也来劲了,将帽子往地上一摔。
“老子当年在鸭绿江可也没少跟小鼻子作战,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
冯德麟自然也不甘示弱,站在一旁也是咋咋呼呼来回踱步。
当年他也是“花膀子队”的一分子,没少跟倭国冲突,是沙倭战争后他才转投了倭人的,只是这些年小鼻子对他逐渐冷淡,心里正好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既然有杜玉霖和张作霖挡在前头,他也借此机会出口气。
于是在这“满铁附属地”的东南角落里,一场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山口大佐和杜玉霖这两位当家人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在倭军后方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桥豆……桥豆麻袋啊。”
山口直干大佐眼睛一直都在杜玉霖身上,他还打算一会来个乱军中取敌将性命呢,突然听到这么声喊眉头就是一皱,就要下落的左手只能调整为“等一等”的手势,然后回头略带不满的望去。
只见一名矮小的倭军传令兵从队伍中挤了过来,到了山口大佐旁边行了个军礼。
“佐藤司令官命令,第一联队即刻回营,至于华国军人伤人的事,他会通过外务部向华国提出严正抗议的。”
山口直干的眼睛死死盯着传令兵,牙齿咬得嘎吱吱响,眼中都要喷出火了,今天要就这样撤了岂不是是对帝国军人尊严的侮辱。
“司令官,可还说什么了?”
“报告,没了。”
“八嘎……”
山口大佐嘀咕了一句,最终还是将手枪狠狠地插回了枪套,倭军内部等级森严,属于真正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就算山口是获得过一等战功的老兵,那也是不敢违背司令官命令的。
于是只能朝左右吩咐道。
“全体注意,后队变前队,撤回军营。”
一声令下,那些原本准备进攻的士兵立即收枪站好,踏着小碎步迅速汇聚成排,然后在尉官的带领下后转撤离而去。
与此同时,杜玉霖也下达了命令,他身后的别动队和巡防营士兵齐齐后退,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态势转瞬间就缓解了下来。
山口直干再次将目光转向杜玉霖。
“那咱们只能下次再一较高下了。”
杜玉霖将手中双枪插回到腰间,满脸都是遗憾神色。
“行啊,你们这些金砖、金条的我就当先存起来了,缺钱了再去找你们索要。”
二人说罢几乎是同时转身,大步走向各自的队伍。
......................
朝日屋内。
许彪、徐子江正坐在一张方桌前吃饭,他们忙活了一晚上也真是饿了,大份的牛排饭眼瞅着就要被席卷干净了。
一营的士兵主力被宋大宇带回了“宽城子”车站驻地,只留了几十人与“别动队”队员共同在周围小巷里负责警戒。
杜玉霖、张作霖,此时坐在靠内侧的座位上,边喝着茶边聚精会神听那个断了胳膊的沙国人说话呢,而曾被抓去沙国蹲了三年苦窑的老冯则充当起了临时的翻译。
还真别说,冯德麟这沙语说得还真不错,将那沙国人想表达的东西传递得都很准确,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杜玉霖和张作霖感到愤怒。
原来,这大鼻子还是名沙国士兵,现隶属于第四西伯利亚步兵师第一旅,他的旅长就是那位在宽城子车站要开枪射许彪,却被杜玉霖一飞刀扎中胳膊的彼得·沃尔科夫。
说起这位旅长啊,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作战勇敢、身先士卒,在沙倭战争期间也打过好几次硬仗。可也正是因为经历的战事多了,这精神方面多少有点问题,平时为人就很暴躁,几乎总是酒不离手,对待士兵更是张嘴就骂、抬手就打啊。
渐渐的,他手下的军官也都成了差不多的样子,那部队的纪律就可想而知得多差了,当然这也是此时沙军整体的通病,帝国看似拥有百万军队,实则内部军纪涣散,管理体系千疮百孔。
在年初的那场冲突后,沙方其实成了最大的输家,属于是输仗又输人,不但被倭军的突袭打死打伤千余士兵,还丢掉了中东铁路在东边的终点,“宽城车站”。
从那以后,沙国驻军只得离开使用了十多年的老兵营,往北撤出一百五十多里到了“穷棒子沟”、“白狗屯”附近驻扎,并受命在铁路沿线附近修建新的物资转运站。
既然出了事就得有人背锅啊,可总不能让奥尔洛夫背吧?所以上面几经商议后,就把责任推给了人缘素来不好的沃尔科夫了。
别看当初奥尔洛夫说得好听,什么“沃尔科夫救下了无数帝国士兵生命”云云,回头他就给高层写了密信,把这次的失利责任都推到了这倒霉旅长头上,没出二十天帝国陆军部的文件就下来了,竟给这位冲突中拯救了无数士兵的英雄来了个“留职查看、罚饷半年”的处分。
这个打击对沃尔科夫可太大了,他为国家拼搏三十多年,到头来竟然换来这样的待遇,于是这性格就更加暴虐残忍了。
因为他接到的任务是监督修建新的转运站,所以他就把指挥部设在距铁路不远的“白狗屯”里。
这是一个小村落,只有几十户的穷苦百姓在此处生活,而如今这些人可就倒血霉喽,这位沙国军官简直蛮横无理到了极点,经常抓到个人就一顿暴打,而士兵见长官如此也就随着同样做派,渐渐就形成了对“白沟屯”百姓的系统性迫害。
面对这些暴行,百姓们也只能忍受着,这里地处长春大北面,方圆百里连个能给他们做主的衙门都找不到,而且屯子周围还有沙军重兵把守,根本就没办法逃出去。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两天前,沃尔科夫竟又将一对老两口给打成重伤,起因只是他说想吃炖肉对方拿不出来,结果这大鼻子就几个电炮先打倒老头,又在老太太过来拼命时将她推到门框上撞晕了。
出事后,沃尔科夫不但没有悔意,反而命令自己卫兵去把还未咽气的两位老人给埋了,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也多亏那卫兵还算善良,背着沃尔科夫将老人送到了邻居家救治,老头醒来后,就苦苦拜托这位卫兵帮他们去长春城伸冤,他听说那来了位杜大人,他若知道百姓有难一定会带人来救的。
而这卫兵自然就是杜玉霖眼前的断臂沙国人了,他平日也没少被沃尔科夫责骂,早就看不惯沃尔科夫的行为了,一时热血上涌就答应了老人的要求,于当晚趁人不备偷了匹马就跑了出来。
一路狂奔,赶到长春城外时已是天黑了,本想着吃顿饱饭明天再进城去寻杜大人,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在听完了沙国士兵的讲述后,张作霖脸都给气白了,歪着脑袋看向杜玉霖。
“这事咱知道了,怎么说?”
杜玉霖闻言伸手入怀,将刚得到的“般若”面具放到了桌面上,眼中随后露出了瘆人的冰冷。
“大鼻子、小鼻子一丘之貉,既然他敢欺我百姓,我就敢让他去见鬼。”
“够尿性,咱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