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时,石宇的玄色披风掠过御花园的太湖石。
他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醋囊,那是舒瑶塞给他的,说是泼在毒烟里能解曼陀罗的迷幻。
后颈突然一热——是意识海深处传来的轻触,舒瑶的声音像沾了药香的丝线,缠上他的神经:\"密道入口的青砖下埋了火油,我让林大人在医帐备了冰魄草汁,若沾到立刻敷。\"
石宇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昨夜在医帐,舒瑶捏着他的手腕数脉搏,说等打完这仗要去相府下聘,红烛要选带芍药纹的。
此刻醋囊贴着心口,倒比那红烛更烫。\"知道了。\"他在意识里应了句,转头对身后的李明比了个手势。
二十个短刃亲兵立刻散成扇形,靴底擦过青石板的声音轻得像虫鸣。
李明猫腰扒开密道入口的青藤,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是机关启动的预警。
石宇的拇指蹭过刀柄吞口兽的眼睛,那是舒瑶用银针挑着朱砂点的,说是能镇血光。
\"霉味重。\"李明突然低哼。
石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青砖缝里渗出一缕黄绿色烟雾,像条吐信的蛇。
他想起舒瑶说的\"曼陀罗加乌头\",立刻解下醋囊抛给最近的亲兵:\"泼在烟雾扩散的方向!\"
醋液\"嗤\"地溅在砖缝,烟雾果然顿了顿,散成淡白的雾团。
石宇抽刀出鞘,刀身映出身后二十双发亮的眼睛——都是跟着他从边疆杀回来的老兵,甲胄上的血锈比新漆多。\"记着,\"他压低声音,\"我们从密道绕到敌营后队,烧了他们的火油车。
舒大人说,子时前不烧,毒烟能迷倒半座城。\"
二十人同时点头,甲叶摩擦声像风吹过松林。
石宇当先钻进密道,霉味立刻裹住鼻腔。
石壁渗着冷汗般的湿意,他摸黑走了三步,突然停住——前方有极轻的脚步声,像鞋底蹭过碎石。
\"李明。\"他侧过身。
李明立刻闪到他前边,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
两人贴着石壁往前挪,转过一道弯,月光从头顶透气孔漏下来,正照见个穿玄色劲装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手里举着个火折子。
是敌哨兵!
石宇的瞳孔缩成针尖。
那哨兵正往石壁缝隙里塞引信——怪不得有齿轮声,原来他们在炸密道!
李明的短刃已经递了出去。
他拇指按在哨兵下颌,腕骨发力往上一挑,刀刃从后颈入,前喉出,血珠子都没溅出来。
哨兵的火折子\"啪嗒\"掉在地上,照亮他腰间挂着的——正是和之前玄甲卫同款的青铜虎符。
\"将军。\"李明扯下虎符,在掌心颠了颠,\"和您给舒大人的那个纹路一样。\"
石宇接过虎符,指腹擦过背面的刻痕——是前朝\"镇北\"二字。
他突然想起舒瑶说过,三年前刑场上逃脱的张逆,当年正是镇北军的偏将。\"走。\"他把虎符塞进怀里,\"他们要炸密道断我们退路,得赶在引信烧完前到出口。\"
密道里的脚步声突然密集起来。
石宇数着步数,知道离出口还有三十丈。
他摸出怀里的醋囊又泼了一把,黄绿色烟雾淡了些,能看见前面的岔路口。\"分两队。\"他拽住李明的胳膊,\"你带十人走左边,我带十人右边,出口碰头。\"
\"将军——\"李明欲言又止。
\"我知道。\"石宇拍了拍他后背,\"舒大人说你爹的牌位还在城郊破庙,等烧了火油车,我陪你去上柱香。\"
李明眼眶一热,点头时短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光。
两队人刚分开,左边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是李明那队遇敌了!
石宇心一紧,正要冲过去,右边岔路突然亮起火把,二十多个敌兵举着刀冲过来,为首的脸上有道蜈蚣似的疤痕,和之前被李明捅死的玄甲卫一模一样!
\"张逆的亲卫!\"石宇吼了一嗓子,刀身与敌刀相击,火星溅在他护腕上。
那疤痕男的刀风带着腥气,显然淬了毒。
石宇侧身避开,刀锋划开对方左肩,血却不是红的,是黑紫色——果然喂了乌头。
\"想烧火油车?
晚了!\"疤痕男擦了擦嘴角的血,\"我们老大早把毒烟引到了御书房,你们的皇帝老儿此刻该在抽风了——\"
石宇的刀直接捅进他心口。\"舒大人说过,\"他抽出刀,血滴在虎符上,\"曼陀罗的毒,用醋和冰魄草汁能解。\"
身后传来李明的呼喝:\"将军!出口到了!\"
石宇转头,月光从密道出口的青石板缝隙漏下来,照见外面整整齐齐排着二十辆火油车,车边堆着的引信正滋滋冒火星——只剩半柱香的时间了。
\"泼醋!\"他吼道,\"把醋囊全泼在引信上!\"
二十个醋囊同时砸向火油车,酸气混着焦糊味炸开。
石宇摸出怀里的虎符,对着月光看背面的\"镇北\"二字,突然听见密道深处传来闷响——是之前的引信炸了,退路断了。
\"李明!\"他踢翻一辆火油车,\"带八个人去砍车辕!
剩下的跟我守出口!\"
短刃砍在车辕上的声音密集如鼓。
石宇的刀砍断第三把敌刀时,手腕突然一麻——是舒瑶在意识里急喊:\"石宇!
毒烟改道了!
往御花园的医帐来了!\"
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舒瑶的芍药还没开花,他答应要摘的夜合花还挂在枝头。
石宇挥刀砍翻两个敌兵,对着出口方向大喊:\"快!
再给我半柱香!\"
火油车的引信终于被醋浸透,火星\"滋\"地灭了。
石宇抹了把脸上的血,看见李明举着带血的短刃冲过来:\"将军!
车辕全砍了!\"
\"撤!\"石宇拽着李明往出口跑,\"回医帐!\"
密道外突然传来号角声,是敌军后队的支援到了。
石宇回头看了眼被砍得七零八落的火油车,又摸了摸怀里的虎符——镇北军的标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知道,这一仗只是开始,张逆的后手,还藏在更暗的地方。
而此刻的御花园医帐前,舒瑶正捏着银针站在烟雾里。
她听见石宇的甲胄声由远及近,混着晨雾里传来的芍药香——这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从她手里抢走重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