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骁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手中长剑连鞘都未出,身形已如鬼魅般闪至赵显面前,赵显只觉眼前一黑,腹部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砰!”
玄铁剑鞘重重击在赵显的小腹上,将他整个人都打得倒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了院中那棵老槐树上。
赵显闷哼一声,捂着肚子滑跪在地,喉间竟涌上一股腥甜。
他心下大惊,喝的那两斤烧香春此刻全都醒了。
这小小护卫竟有这般好的武艺?
“你......”他疼得面目扭曲,抖着手指向卫骁,“别以为你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老子就不敢动你!来人!给我弄死他!”
闻言,七八个彪形大汉顿时朝着卫骁扑了过去。
卫骁站在原地冷笑一声,剑鞘在掌心一转,身形就如游龙般穿梭在众人之间。
这些打手个个肌肉虬结,却只会仗着蛮力挥刀乱砍,一收一放间毫无章法,又怎么会是卫骁的对手?
院中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剑鞘所到之处,壮汉们纷纷倒地,骨头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混着喷出的鲜血,将青石板染得斑驳陆离。
不过几个呼吸间,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打手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赵显瘫坐在槐树下,脸色惨白如纸。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重金买来的人被卫骁像砍瓜切菜般料理干净,裤裆不自觉地阴湿了一片。
卫骁缓步走向他,终于将长剑出鞘,泛着冷光的剑尖直指他鼻尖。
赵显全身一抖,竟还打了个激灵。
“你、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他哆嗦着往后蹭去,后背紧紧贴上光秃秃的树干,“我爹是崇景王!我可是他老人家的独子!”
卫骁嫌恶地看了眼地面上莫名聚起的水洼,眉头紧紧皱起。
堂堂七皇叔说与自己有缘,大张旗鼓认下的干儿子,就这点能耐?
微末示意阿乔去给钱嬷嬷和米襄等人松绑,自己则缓步上前,在距离赵显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崇景王让你来找什么?”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赵显又是一颤。
他想起前几日老爹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袋银子,让他想办法去青梧书院找本什么图册。
他当时只顾着花天酒地,银子都快挥霍完了才想起这茬。
老爹催得紧,他索性雇了几个打手直接闯了进来,反正书院里就剩个老嬷嬷和一个糟老头子,外加两个不中用的小太监。
可翻遍了整个书院,连那图册的影子都没见着。
赵显咬着嘴唇,眼神飘忽。他只知道那东西叫什么水利考,却不知究竟有什么用。
可老爹警告过,若是走漏了风声,连他都得遭殃。
他好不容易攀附上个皇亲贵胄认了干爹,绝不能让崇景王倒台。
打死都不能说!
微末静静注视着赵显不断变幻的脸色,忽然轻笑出声,“好啊,那就打死。”
什么?
赵显脸色骤变,这女人竟能看穿他的心思?
可他哪里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早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根本不用费力去猜。
惊惶之下,赵显突然暴起,张牙舞爪地向微末扑去,“你敢动我,我可是皇亲!”
“铮——”
卫骁手中长剑一晃,剑身直挺挺打在赵显胸前,赵显被大力打得猛地向后退去,再一次撞在树干上,撞得他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长剑再次指来,这次不再对着鼻尖,而是直接抵在了他的喉结上。
赵晏额角不自觉流下豆大的冷汗。
他觉得自己若再上前一寸,就会被长剑穿透喉咙。
微末不再理会,头也不回地往钱嬷嬷身边走去,“卫统领,麻烦了,留口气就行。”
“末将领命。”
身后顿时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赵显一边哀嚎,一边不停地咒骂,“我爹是崇景王!你们这些贱民敢动皇亲?!卫骁!你堂堂御前侍卫,为何要听一个女人指使?!”
“你是哪里来的娼妇,被我爹知道,定要你求死不能!”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骂得越凶,落在身上的拳头就越重。
卫骁专挑最疼又不致命的地方下手,几拳下去就让他频频呕出血沫。
微末扶起钱嬷嬷,老妇人鬓发凌乱,膝盖也跪得发了麻,却顾不上自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小祖宗,你怎么出宫来了?”
“此事容后细说。”微末压低声音,为老嬷嬷理了理耳边碎发,“嬷嬷先告诉我,赵显到底要找什么?”
钱嬷嬷警惕地看了眼被卫骁按在地上痛殴的赵显,拉着微末往廊柱后躲了躲。
她粗糙的手掌微微发抖,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给你去信,没敢明说。夏青那孩子不是去过襄南吗?申先生就着他的见闻,编了部《襄南水利考》。老婆子也不懂里头写的什么,可米孚先生说了,有了那本书......”
她突然收声,警惕地扫过四周,才继续道,“就能知道襄南十二州所有的暗渠水道,老婆子猜,赵显就是冲这东西来的。”
微末心头猛地一跳。
襄南?又是襄南?
崇景王久居京城,按理说对千里之外的襄南不该有兴趣才对,怎么老是盯着这茬不放?
先是身边突然出现个从襄南来的幕僚,如今又专程派赵显来找那本书。
她忽又想起五皇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崇景王与五皇子,一个是皇帝嫡亲的叔父,对京畿边防了如指掌,一个握着边关兵权,若这两人勾结......
微末攥紧了袖中的帕子,她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呻吟的赵显,那张原本还算俊俏的脸此刻肿得像个猪头,锦衣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她暗暗思忖,涉及谋反大事,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冬青,夏青。”她突然扬声唤道。
两个小太监连忙跑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惶,“娘娘?”
微末指了指满地狼藉,“带着学子们把院子收拾了,大门重新打开,先生继续讲学,让书院恢复该有的秩序。”
待两人领命退下,她又示意卫骁,“把赵公子请去后院柴房,好生‘照看’。”
她特意在“照看”二字上咬了重音,卫骁会意,拎起赵显的后领,像拖死狗一般便往后院走去。
“米先生。”待赵显被拖走,微末又转向一直沉默的米襄,“劳您跑一趟崇景王府。”
“面见崇景王,就说他儿子打碎了先帝御赐的紫檀笔洗,撕毁了《兰亭序》摹本,让他带着五千两银子来赎人。”
米襄张了张口,五千两那么多?
可转瞬又觉得,赵显将书院砸了个稀巴烂,让他干爹只掏五千两,真是太便宜他了!
“好,我即刻就去。”
待众人各自散走,微末望着院中穿梭的学子,忽然想起赵晏曾说过的话,“襄南多水,若有人要反,必走水道运兵。”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所以,五皇子想从襄南运兵,就得事先勘察水路,申临风的那本水利巨着,是他不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