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骁领命,转身去柴房拖人。
不多时,赵显就被扯着腿拖了出来,这位翩翩公子此刻蓬头垢面,锦衣也破烂不堪,被拖在雪地上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可卫骁力道极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老爹!”赵显见到崇景王,顿时哭嚎着大叫,“他们打我!那个卫骁,还有那只该死的狐狸!”
崇景王看着儿子这副惨状,气得眼球暴突,“微末!你竟敢殴打皇亲?”
微末冷笑一声,“皇叔就莫要一口一个皇亲了,赵显算什么皇亲?”
说着她又指向满院鼻青脸肿的学子,“皇叔不妨先看看他们,这可都是赵显带人打的,不由分说就痛下狠手,我只不过是替他们出出气,小惩大诫罢了。”
“他们算什么东西!”崇景王暴跳如雷,“也配跟本王的显儿相提并论?”
微末眼神陡然转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你儿子的命就比旁人金贵?便是王子伤人也该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赵显还只是个干亲,他金贵在哪?”
干亲?
崇景王气的翻背,微末三番两次提起干亲,蔑视显儿,分明就是在讽刺他毕生无子,只能认干儿子传宗接代,如此触及他的逆鳞,这女人实在欺人太甚!
“少废话!”崇景王恨得险些将后槽牙咬碎,“伤人就得赔偿!”
他大手一伸,也学起了微末的样子,“一万两!”
微末一怔,掩着口鼻轻笑,“好啊,那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个医馆验伤,你儿子的医药费我出,我书院这么多人的医药费皇叔来出,如何?”
“你!”
崇景王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攥着锦袍袖口,气也喘不匀。
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体会到这种被人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的憋屈感。
眼前这个曾经以温婉闻名的女人,如今竟像条毒蛇一般,将他的每一条退路都封得死死的。
微末只瞧了一眼崇景王铁青的脸色,便将他的心思猜了个通透,“皇叔想岔了,并非我咄咄逼人,而是赵显雇凶打砸书院,有错在先,你理亏,自然说不过我。”
崇景王猛的转头瞪向赵显,这小子竟然还雇了打手?
赵显被干爹刀子般的目光一刺,顿时缩着脖子低下了头,半分也不敢对视。
崇景王明白了。
定是自己给的那一千两银子又被这败家子挥霍光了,这才铤而走险,雇了群地痞来硬抢。
若真成了倒也罢了,偏偏东西没找到,自己还成了人质。
他顿感胸口又来一阵绞痛。
这本是给干儿子在老五面前立功的机会,若将来他与老五大事可成,凭着这份功劳,显儿在新朝也能谋个好前程,可如今却满盘皆输。
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透心凉的失望。
这一遭不仅折了面子,里外里还赔进去一万多两白银,崇景王闭了闭眼,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原本应该也能成事的,显儿挑的时机非常好,可这个微末突然出现,将一切都打乱了。
“我们走。”他呼出一口气,不得不拽起赵显的衣领,大步往外走。
“皇叔啊。”微末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飘来,“您英明一世,临近古稀之年,可千万别被身边人拖累了。”
微末的话一语双关,崇景王心里一沉,脚步随之就是一顿。
身后的赵显收势不及,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本王的私事,”崇景王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劳费心。”
说罢就拽着赵显狼狈离去。
王府护卫们紧随其后,如潮水般退散了个干净。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学子们心有余悸地将刀枪棍棒扔在地上,发出一阵杂乱的脆响。
微末望着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心底微凉。崇景王是先帝最疼爱的幼弟,此番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想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卫骁忽然上前,递来一物,“夫人,方才从那厮身上掉出来的。”
微末蹙眉,卫骁手里托着的,是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晶石,看起来竟像是个年代久远的琥珀。
赵显随身带着这东西做什么?
她素手接过,掌心霎时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
她细细打量掌心之物,细看之下,瞳孔骤然紧缩。
这琥珀中封着的不是寻常昆虫,而是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那蝶翼上的纹路、舒展的姿态,竟与母亲留下的双蝶簪一模一样,连翅尖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大脑一片空白。
小心将琥珀翻了个面,背面竟还刻着四个南狄文字,虽然比簪子上那些细如蚊足的字迹要清晰许多,可对她来说依旧如同天书,半个也不认得。
她将琥珀在掌心牢牢攥紧,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赵显身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为何与母亲的遗物一模一样?
她心头突突地跳着,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从心底缓缓滋生。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无论如何,先弄清楚上面的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再做论断。
师傅他老人家漂泊一生,或许会认得上面的字也说不定。
思及此,她便对米襄问道,“米先生,师傅他老人家去参加什么诗会了?何时能归?”
米襄莫名其妙地回答,“他没说,神秘兮兮就走了,说要少则月余,多则半年才归。”
半年?
微末心里一沉,时间也未免太久了些。
“夫人?”冬青捧着崇景王给的一沓子银票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这些银钱如何处置?”
微末定了定神,决定先将书院安定下来再说。
“先买药,再置办些肉食补品,休假两日,给大家补补身子。”
她望向正在收拾残局的学子们,“清点损毁的物件,照实添置。若有剩余,就充作书院公款,交由米先生打理。”
“是。”冬青领命而去,随众人一道忙碌了开来。
微末提起裙摆往回走,将不停冒出的震惊狠狠压下,可那琥珀像是会发热一样,在她掌心躁动不安。
急不得,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母亲不会与南狄有关联的,那是个土着部落,茹毛饮血,残忍嗜杀。
崇景王今日来时,并没有带着那个姓陈的幕僚,微末垂着眸子想。
那人自称来自襄南,又始终神神秘秘,从不见人。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