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审视良久,当先说道:
“周不疑虽然奇谋诡诈,但从不冒险。”
“他手下不过十万兵马而已,怎可能列阵山中,绵延五六十里?”
“以臣愚见,此必是周不疑的疑兵之计,虚设旌旗而已!”
“主公可命众将领兵,一齐攻山,绝无兵马可挡!”
刘晔言还未尽,陈群连连摇头道:
“不可不可!”
“怎能如此冒险?”
“昔日夏侯渊叔侄初攻紫竹岭,就是吃了轻敌冒进的亏,致使兵败将亡……”
又用手环指纵贯东西的紫竹岭说道:
“若没有重兵,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气?”
“明知是计,还要全力攻山,难道要重蹈昔日的覆辙么?”
“虽说哀兵必胜,但众军亦不过是仗持着一鼓作气而已!”
“万一攻山不利,遭受挫折,又如何能再继续前行,攻打江夏?”
“还请主公慎思之。”
屡遭周不疑算计,陈群已然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而前次张辽统兵御舰东行的时候,沿江军营竟有大批兵卒俯首叩拜大乾皇帝。
更让他深知周不疑的威望何等之高!
此次攻打江夏,是破釜沉舟,倾力一击!
只能一路全胜,不容有任何的疏失!
一旦吃了败仗,再加上疫病流行,粮草短缺。
很有可能就会军心动摇,土崩瓦解!
荀攸摆手,不以为然:
“主公此次兴兵,意在以多为胜,以众敌寡!”
“诚如刘子扬所言,周不疑只有十万兵马,还要防备江东,怎会全部安排在紫竹岭?”
“我军既然是一鼓作气,当奋力攻山!”
“周不疑故弄玄虚,主公千万不可因此而裹足不前!”
曹操坐在马上,眺望着山巅,沉默不语。
越是定睛看去,那山上越是杀意涌动,浩荡不绝!
“主公,臣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
程昱忽然纵马往前,到了曹操的身后,就马上躬身说道。
“奥?”
曹操眉毛一扬,回头看着程昱:
“程德谋计将安出?”
程昱轻轻一笑,用手中的马鞭一指紫竹岭:
“山上树木丛生,易于隐藏行迹。”
“既然敌暗我明,自然不宜强攻!”
“当日夏侯渊就因为轻敌冒进,强行攻山,导致士气受挫,被黄忠突袭反杀。”
“若主公以火攻之,烧尽山上草木!”
“那藏于其中的敌兵,自然葬身火中,我们便可不战而胜了!”
曹操听了,拈须哈哈大笑!
忽然转身,看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贾诩:
“文和?”
“你看程仲德此计如何?”
“可当得起一个‘毒’字么?”
贾诩正低头沉思,听到曹操说话,提马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是低着头,蹙眉说道:
“主公,臣在想……”
“周不疑火烧宛城,灭我十万兵马。”
“火烧南阳,烧尽了荀令君苦心筹措的粮草。”
“更是曾降无名天火于襄阳,烧的荆州震动,老幼妇孺畏惧!”
他抬起苍老的双眉,凝视着山巅上的密林:
“如他这样善于用火之人,会想不到我们一火攻之么?”
程昱急于建功,哈哈大笑道:
“河边淹死的,都是会水之人!”
“这又何足为怪?”
“我军粮草不足,利在速战!”
“与其在这里犹豫狐疑,裹足不前;不如火烧山野,趁势夺下紫竹岭!”
啪!
曹操手中的马鞭在空中一挥,甩了个空响。
“仲德之计,正与孤的想法暗合!”
“周不疑烧我襄阳,孤为何不能烧他的紫竹岭?”
“不管他是故弄玄虚还是藏有重兵,水火无情,自见真章!”
他一兜战马,立于高处,俯视着面前的七员大将:
“传孤军令!”
“立刻聚集本部麾下弓弩手,列队阵前,以火箭烧山!”
喏!
七员虎将,躬身领命,飞驰回营!
紫竹岭下,北面山脚。
绵延五十里,三万弓弩手!
“射!”
一声号令,万箭齐发,呼啸如流星雨,落向紫竹岭山腰的密林。
哔!
啵!
哔哔啵啵!
五十里紫竹岭,瞬间化为火海!
如同一条火龙,蜿蜒在天地之间!
“哈哈哈!”
“丞相的这一把火,烧的玄妙!”
“不管周不疑埋伏了多少兵马,都要化为灰烬了!”
“杀意?”
“伏兵?”
“哈哈哈!”
“丞相这一计,才是真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火势蔓延,越烧越旺,从山腰燃烧到山顶。
数十里密林,不到两个时辰,尽皆化为灰烬!
“哈哈!”
“哈哈哈!”
“呃……”
曹操看着紫竹岭上滚滚烟尘,放声大笑!
但只笑了两声,又强行噎了回去……
“这……”
“这怎么可能??”
五大谋士随着曹操的目光,看向山巅。
浓烟雾里,那先前隐藏的杀意,愈发的强烈!
但树木化为灰烬,乱石突出,放眼望去,一览无余,不可能再有人烟!
“这……怎么可能?”
“难道周不疑能驱阴兵守山,不惧火烧不成?”
“若真是这样,我等纵有百万雄兵,也难翻越这紫竹岭了……”
五大谋士和曹操等正在狐疑乱猜之际。
但见曹仁神色慌乱,带着数十名亲随,飞马来到阵前。
“主公!”
曹仁满头是汗,飞身下马拜于曹操的马前:
“臣冒死上山,一窥究竟,特来向主公禀报!”
曹操正在费解之际,又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杀气依旧:
“山上如何?”
“可有兵马么?”
曹仁摇了摇头,面色仓惶:
“山上并无一兵一卒,亦不见有任何驻扎兵营的痕迹!”
“我等烧两个时辰,不过是烧了一座空山而已……”
程昱急忙上前问道:
“若无兵马,何来杀气?”
曹仁愈发显得神色慌乱,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摇头道:
“山顶上只有乱石纵横,而那些冲天的杀气,正是从那些乱石中所发出!”
乱石?
杀气?
荀攸忽然神色紧张的问道:
“莫非……莫非是堆石城阵么?”
“我曾听我叔父荀文若说过,善布阵者,可分上下两等。”
“下等善布阵者,以精锐兵马充其灵性,可使阵法成活,流转不断。”
“可上等布阵者,草木万物,皆可成阵,自赋灵性,抵得上万马千军!”
曹仁叩伏在曹操的面前,用手抹了一把从额头上滴落的汗珠:
“山上……”
“乱石成阵,竟然自赋无穷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