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太子你回来。
林清婉心里回答。
“白日睡多了，不困。”她嘴上这么说。
赵琮有点不易察觉的失落，“不困就闭上眼躺着，在灯下耗什么神。明日没精神，药全白喝了。”
虽是责备，却听不出一点儿嗔怪。
林清婉也胆子大了，“太子要用些宵夜吗？”
赵琮眼帘微抬，她立刻又道，“我有点饿。又怕明日宫里人传我能吃、肥胖···”
赵琮知道她是故意的。
“你想吃什么？”他脱了外衫，在她对面坐下。
林清婉眼睛亮亮的，“已经让厨房准备了。”
赵琮失笑，“都准备了还怕什么。”
林清婉垂眸，“我方才跟内侍说是帮您准备的。”
赵琮喝了口茶，“孤确实饿了。”
宵夜都是赵琮喜欢的点心，全都做成了咸口的，连粥也是。
林清婉嫁进东宫的第一日，枫儿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赵琮的所有喜好写了好几张纸，说让她务必牢记在心，这样才不至于露馅。
赵琮吃得很满意，仿佛刚刚在暖心阁和皇帝撕破脸的事根本没发生。
而现在他也想清楚了，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因为他有了更值得在意的人和事。
其实母后离开后，他就没有家了。
暖心阁的人只是君王，并不是他的父亲。
他纠结的是对家的奢望，但那个人不是他的家。
面前等他回来、给他准备宵夜、帮他处理东宫内务的女人才是他的家。
“多谢。”他低声对林清婉说，终于理解为什么以前林清婉吃饭特别香。
确实再大的事都抵不过一顿饭要紧。
林清婉愣了一瞬，在他一闪而过的复杂眸光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我该谢太子。”
“太子让我有命活下去，还能如此安静自得地活下去。”
“我能为您做的，不过杯水车薪。”
赵琮今日似乎格外感性，又或者终于有个人能让他放下冰冷坚硬的戒备了。
好几句话都到嘴边了，又觉不合适。
他想说，孤当初娶你进宫并非只是为了挟制唐家。
孤也不是让你报答什么恩情。
也不是因为枫儿想你想得要哭···
是、是···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又伸直，“你、还打算走吗？”
“还要离开京城吗？”
林清婉听到自己心跳加速，太子眼里闪动的···是期待吗？
脑海中有无数声音告诉她该怎么做。但她这人向来冷静清醒。
她怎么配得上太子？
若是不走，岂不是仗着小殿下的喜欢让太子为难？难道她要做第二个苏韵？
若是走了，这辈子兴许再也不会见到他们。
想想这个，林清婉就害怕。因为体会过了家的感觉，所以才害怕失去。
她忽而皱眉，忽而又垂眸，看起来很为难。
赵琮也跟着七上八下，“孤的意思是，你、可以留下来。”
林清婉怔然看着他，赵琮没隐藏眼里的情绪，跳动着比烛火还更亮的一簇光。
她心跳如鹿，需要紧紧攥拳才能维持面上冷静，“可、可是···”
她可是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赵琮原本也紧张，听着听着就不紧张了，唇角勾起笑，“你的命需要孤的血才能续下去，孤带着个孩子，不管娶了哪家高门贵女，她们都看枫儿不顺眼。”
“孤这么多年总算能随心自在地活着了，不愿身边尽是算计之人，搞不好还要离间了孤和枫儿的感情。”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能毫无顾虑和那小子一块儿看话本子了。”
林清婉闻言，“您是在夸我吗？”
赵琮认真看过来，“你愿意和孤凑合凑合吗？”
他这辈子头一回说这么直白的话！她、会愿意的吧。虽然他年纪大了点，虽然他不是那么温柔识趣，但、但是···
但是什么呢？
对，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有权有势还肯宠她。
而林清婉心里直呼老天爷！他是太子，未来的天子啊！就是天上的仙女都巴不得嫁给他，他说凑合？
她真心实意道，“您实在太抬举我了。”
“就说你愿不愿意。”赵琮不是个急性子，现在却恨不得她立刻点头答应。
“我···”
林清婉看得出他很着急，但···
就这么犹豫了一两秒，赵琮直接问，“你嫌孤哪里不如你的意？”
“年纪大？”
他咬了咬牙，“孤常年打仗，身体挺好。而且有朱安在，旧伤都可以慢慢养好。”
林清婉担心，“还有旧伤？”
赵琮以为她真觉自己岁数大身体不好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阴雨天咳嗽几声，养一养能好！”
林清婉：“这可大意不得。”
赵琮嘴唇发颤，“你嫌弃孤了？”
林清婉一懵，“没有！”
“那你一脸着急···”赵琮恨自己刚才怎么不过脑子就乱说话。
林清婉又懵，着急也不对？
赵琮：“一点旧伤什么都不影响！”
林清婉想解释，又放弃，“哦。”
赵琮挑眉，哦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气氛正尴尬呢，暖心阁来报，皇帝殁了。
接下来几日，又是办丧事，又是筹备登基大典，林清婉没机会再见到赵琮。
枫儿倒是高兴，国子监停课了。
但他到底是名义上的皇孙，要跪灵、哭丧。
唐云被唐家连累，虽还顶着太子妃的名义却被软禁在偏殿，林清婉这个平妻不声不响成了未来的后宫之主。
赵琮调了先皇后身边的嬷嬷陪着林清婉应付宗亲和命妇，她倒是做得规矩，连嬷嬷都夸。
接连五日，林清婉吃不好睡不好，也没见到赵琮，好在事情都顺利。
登基大典定在下月初二。
内阁几位老臣不敢提唐家，又开始催促太子选新妃。
一说这事，赵琮就想到林清婉还没答应他，火气拱上来没给内阁好脸，倒是让他们消停了一阵。
隔日便有人为唐云说话，说唐云只是被父母连累。
唐侍郎假传圣旨伤害婉夫人，已被褫夺兵权，沦为阶下囚。之所以没发落，是他手里拿着诏书，一口咬定是皇帝的意思。
敬王死了那日，太子和皇帝待了一个时辰，夜里皇帝就咽了气。
这事本来就有人议论，若强行处置了唐侍郎反倒显得赵琮心虚。
若能让唐侍郎承认造假，事情便简单了。
可赵琮也知道，唐侍郎不会承认。
唐云去劝了两次也没成功。
林清婉拿着两份信来找赵琮。
赵琮放下手里的事，听见脚步声，直接道，“你这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