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也有担忧：“督公，他会不会是知晓……想要借此威胁？”
周济眼帘一抖，嘲笑的抚在眉心。
“威胁什么？无解的药，他能如何。”
好半天，周济才缓过来劲。
他让严冬紧盯着沈清臣，而后打开内阁昨日送的奏折。
一眼过去，个个跟抄书一样整齐，全都是要求彻查户部，务必将江宁府修建河堤账目捋清楚的。
沈清臣按着潘家账册不动，如今沈党又全都是要求彻查户部的，如此用意再明显不过。
户部？
这个国库管的艰难，且各部各省亏空巨大，董长秋向来和泥巴，沈清臣若是想接管户部给他便是，只是给也不能白给。
“督公，陛下请您过去。”
周济提着笔，问：“谁在。”说完不等回答，立刻拒绝：“本督忙公务，不去。”
小夏子苦着脸退下，春和将昨日御书房的奏折递上。
“镇南王七日前就递了奏折，算算日子，这几日该是就要进上都了。”
周济看都不看，随手扣到一边，“让逍遥王去礼部，由他负责接待镇南王。”
春和欲言又止，最后自己默默消化。
内阁，底下人拿着奏折到沈清臣跟前。
“沈大人，督公安排逍遥王去礼部，由他负责接待镇南王，这不是胡闹嘛。”
沈清臣头都不抬一下，手中的奏折翻动的极快：“皇家亲王接待，有何不可。”
“镇南王和逍遥王先前不对付，两人时常有口角争执，此番镇南王进京不可出差错，这要是有个万一——”
“那就让周督公去解决，人是他安排的。”沈清臣温和一笑，“还有事吗？”
那人闻言不再开口，拿着奏折发出去。
这天沉闷一日，傍晚时大雨砸落。
周济身上淋透，抬袖擦着脸颊，乌发湿淋淋落在脖颈上，水珠沿着衣领滚动，很是难受。
他随意一扫，瞥见外面小道上，沈清臣执着油纸伞前行的背影。
利风在雨里匿迹，伞面上的水珠瞬间抖落下来，沈清臣拂袖堪堪一挡，转头就被树枝上一串水珠淋个透。
他锐利的眼眸扫向四周，湖面起了薄烟，一道红色身影隐约在亭子里。
沈清臣闭了闭眼：“幼稚。”
大雨持续，他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抬脚朝着亭子走去。
周济倚着柱子，瞧见他满脸幸灾乐祸：“是沈大人啊，真是有缘，瞧，咱们淋雨都能躲到一处。”
沈清臣一语不发，只抬手将银制的扣环丢过去。
周济接住笑了下：“还要多谢沈大人，丢了好几日呢。”
对于周济睁眼说瞎话，沈清臣已经习惯了。
大雨未小反而越下越大，宫人拿着伞过来，一见沈清臣有些愣：“督公，陛下让您留在宫里，说是雨大担心您着凉。”
周济没好气：“让你拿伞就拿伞，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督公。”宫人缩缩脖子，将伞递给他，转头看着沈清臣低声道：“沈大人，奴婢再去取一把，您稍等一会儿。”
周济撑伞走进雨里，身后沈清臣声音传来。
“不必，我同督公一起。”
周济来不及回头，伞下就挤进来一人，沈清臣眉眼染着一抹笑：“督公，宫门快下锁了，快走吧。”
雨打伞，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吵。
周济没有沈清臣的身量高，举着伞有些烦闷。
他拿着拿着就倾斜一边，雨水哗啦浇在沈清臣肩头。
沈清臣：……
目光扫过伞柄上洁白的手指，抬手过去：“我来吧。”
天地暗下来，伞遮住了仅剩的光。
沈清臣余光下瞥见周济揉着手心，他不过轻轻一按，手背就出现几道红痕。
呵，娇气。
伞檐微微扬起，一兜风吹来，
沈清臣连忙握住伞柄，狂风已经穿过，倾斜的风雨裹挟在周济身上。
沈清臣一顿，这风来的真是时候。
周济衣袖擦脸，目光幽幽盯着他。
沈清臣抖抖伞，水珠飞旋出去，声音很轻的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是风，它来的太突然了。”
周济：“呵。”
抬手推开头顶的伞，大步走进雨里。
沈清臣将伞移开，雨珠渐渐停息。
李三见到周济满身湿透，吓得赶紧翻下来。
“我的主，您怎么淋透了呀，宫里都是怎么当差的，怎么能让您淋雨呢。”
周济懒得说话，李三不敢耽搁赶紧驱马回去。
马车刚刚在府门口定住，一道人影就扑过来。
“督公。”董长秋掀开帘子，见到周济十分急切。
“内阁已经着手要查户部了，这可怎么办呀？江南那笔钱，下官可是按照规矩拨下去的，绝对一分未贪。”
李三没好气的拽着董长秋，这人真是一点眼色都没。
周济道：“你既清者自清，怕何？”
他转头盯着董长秋，看到其眼底的慌乱，轻笑着向府里走。
管家早早就安顿好热水，见他回来，立刻推着人去洗澡换衣服。
董长秋在大堂魂不守舍，等了许久才听到动静，抬头又心虚，又害怕。
“下官不是害怕是担心督公，户部这些年的账一直都亏着，怎么说户部也是在督公手里的，若是内阁那边查出个什么，怕是沈大人会揪着督公不放。”
周济捧着热茶，氤氲热气熏着眼眸有些发涩。
他道：“本督你就不必担心了，现下有个差职，你若是去了，户部这摊就轮不着你什么事。”
董长秋眼睛一亮：“何，何处？”
“江宁的藩台臬司已经在送京的路上，你若是愿意，本督让你带人过去接替，如何？”
周济一眼未看董长秋，只是拨动着盖碗，静静等待。
董长秋分不清额头是汗还是雨，手控制不住的发抖，想到家里一摊子，为难的他不知该如何。
良久，他开口道：“督公，下官不想出京。东厂，东厂手里握着潘家账册，那里面定然也有沈党的人，不如咱们主动出击，先把兵部，吏部给清了，让沈清臣自顾不暇——”
“呵。”
周济冷笑一声打断，接着道：“听说你儿媳快生了？”
董长秋搞不清话题怎么转移这么快，点点头：“是，已经七个月了。”
周济点点头：“人都说隔辈亲，你这当祖父的，就算不为儿子也要多考虑孙子吧，上都再好，那也得有命在才是。”